田中工程师的目光,却越过了黑泽光,落在了怜子怀里那个破旧变形的琴盒上。他的眼神,在厚厚的镜片后,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那是一种……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这个琴盒……”田中工程师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推了推眼镜,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琴盒边角磨损的皮革和某个极其细微的、被煤灰掩盖的烫印痕迹,“孩子……能把琴盒……给我看看吗?”他的语气不再是平时的沉默寡言,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探究。
怜子警惕地抱紧了琴盒,琥珀色的眼睛充满防备。
“怜子,别怕,田中爷爷是好人。”黑泽光连忙安抚,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
田中工程师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小朋友,别怕。爷爷不是坏人。爷爷只是想看看这个琴盒……它……它很像我一位老朋友当年用过的……”
或许是田中工程师眼中那份真切的怀念和激动感染了怜子,又或许是黑泽光的安抚起了作用。怜子犹豫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极其不舍地将琴盒递向田中工程师,眼睛却死死盯着,生怕被抢走。
田中工程师如同接过稀世珍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琴盒表面的煤灰,露出那个模糊的烫印——一个变形的、几乎难以辨认的“S”字母环绕着一把小提琴的抽象图案。他的手指在那个烫印上摩挲着,眼神变得悠远而感伤。
“果然……是佐藤老师的……”田中工程师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在他工作室当学徒的时候……他就用这个琴盒装着他最心爱的练习琴……教我们这些穷孩子认音准……”
他抬起头,看向怜子,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孩子……这把琴……是佐藤老师给你的吗?”
怜子茫然地看着田中工程师,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是伸手指了指琴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悲伤。
田中工程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不再追问,而是郑重地说:“好孩子,别怕。爷爷……一定帮你把它修好!就像当年佐藤老师修好我的第一把锯子一样!”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工匠的承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变形的琴盒搭扣(虽然坏了,勉强能开),露出了里面那把伤痕累累的小提琴。他仔细检查着松动的琴颈、脱落的琴弦、面板上的划痕……动作专业而专注。黑泽光这才知道,这位沉默的工程师,年轻时竟然在一位提琴制作师手下当过学徒!
“琴颈榫头松了,问题不大,重新上胶固定就行。”
“面板有几道浅划痕,打磨上漆可以掩盖。”
“琴弦老化严重,必须换新的。”
“琴弓的马尾毛也快掉光了……”
田中工程师一边检查,一边低声说着,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诊断。最后,他看向黑泽光,眼神坚定:“材料我仓库里都有!给我两天时间!我免费帮你修好!保证它……能重新唱歌!”
“免费?!”黑泽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田中工程师眼中那份对“佐藤老师”的深切怀念和对怜子天赋的珍视,喉咙哽咽,只能深深鞠躬:“太……太感谢您了!田中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怜子似乎也听懂了“修好”和“唱歌”的意思。她那双原本死寂的琥珀色眼眸,瞬间被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点亮!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她的小嘴微微张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生动的、带着希冀的笑容!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田中工程师正在检查琴颈的手背,动作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感激。
两天时间,对怜子来说,如同两个世纪般漫长。
她不再蜷缩在角落,而是抱着那个依旧破旧、但已被田中工程师简单处理过、不再那么变形的空琴盒,坐在隔间的入口处。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寓的大门,像一尊小小的望夫石(望琴石?)。每当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她的身体都会瞬间绷紧,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期待,当发现不是田中爷爷时,那期待又迅速黯淡下去,如此反复。黑泽光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只能陪着她一起等待。
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怜子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抱着空琴盒就冲向门口!黑泽光连忙跟上开门。
门外站着田中工程师,他手里捧着的,正是那个深棕色的旧琴盒!琴盒表面虽然还残留着无法完全消除的裂痕和凹痕,但已经被精心地清洁、打磨,断裂的背带也用结实的帆布带重新缝合加固。它不再狼狈,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浴火重生的独特韵味。
田中工程师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他将琴盒递给早已迫不及待、伸出小手的怜子:“孩子,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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