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函是以最传统的方式送达黑泽安保株式会社社长办公室的——质地优良的纯白硬卡纸,边缘烫着不易察觉的暗金纹路,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古老的家族徽记印记,以及一行手写的、苍劲却带着一丝诡异僵硬的字迹:
“诚邀黑泽光先生于明晚八时,于‘胧月阁’一叙。盼晤。”
没有缘由,没有落款,但那份无声的压迫感,却透过这张薄薄的卡片,清晰地传递过来。黑泽光捏着这张邀请函,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微凉和厚重。他认得那个徽记,在他通过特殊渠道所能触及到的、关于这个世界最深层阴影的零星信息中,这个徽记代表着一个庞大而古老的财团,以及其背後那个更加讳莫如深的存在——乌丸莲耶。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朗姆的试探只是前奏,真正的幕后之人,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胧月阁”并非什么知名的餐厅,而是位于东京都心一处极其僻静、占地广阔的日式古典庭院深处,一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茶室。夜色中,庭院里灯笼昏黄,小径蜿蜒,溪流潺潺,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雅致,却也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黑泽光在一位穿着传统和服、面无表情如同人偶般的侍者引导下,穿过重重回廊,最终来到一间格调古朴、陈设却极尽奢华的茶室。纸门拉开,室内只点着几盏柔和的宫灯,空气中漂浮着名贵线香清冷悠远的气息。
茶室中央的矮几后,坐着一个人。
他看起来非常苍老,身形干瘦,裹在一件宽大的、绣着暗纹的墨色和服里,脸上布满了深如沟壑的皱纹,皮肤松弛黯淡,唯有一双眼睛,虽然深陷在眼窝中,却异常明亮,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洞悉一切的冷漠与威严。
乌丸莲耶。
这位只存在于传说和零碎档案中的、黑衣组织的真正掌控者,此刻就真实地坐在黑泽光面前。
“黑泽先生,请坐。”乌丸莲耶的声音苍老、沙哑,语速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岁月的重量。
黑泽光依言在矮几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态不卑不亢。他能感觉到,整个茶室,乃至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严密的监控和护卫之下。
“承蒙邀请,不胜荣幸。”黑泽光平静地开口,目光坦然地对上乌丸莲耶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乌丸莲耶微微抬手,旁边如同影子般侍立的老人(可能是管家或贴身护卫)无声地为他斟上一杯碧绿的抹茶。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仿佛时间对他而言宝贵到不容丝毫浪费。
“黑泽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必绕圈子。”乌丸莲耶缓缓说道,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解剖着黑泽光,“令郎黑泽阵,代号琴酒,是我手下最锋利的刀,我很欣赏他。”
黑泽光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乌丸莲耶继续用那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道:“而另一位令郎,黑泽谷,或者说……降谷零,以波本的身份潜入我的组织,表现得也相当出色。胆识、能力,皆是上乘。”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黑泽光耳边炸响!他不仅知道小谷的身份,甚至连他的真名和公安背景都一清二楚!
乌丸莲耶看着黑泽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毫无温度。
“不必惊讶,黑泽先生。我的组织里,从来就不缺少各方势力的‘眼睛’和‘耳朵’。警察厅、公安、FBI、MI6……甚至一些我懒得去记名字的小机构。”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我允许他们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他们的活动。”
他端起茶杯,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幽深:“你知道为什么吗?”
黑泽光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因为在我看来,忠诚与否,并非首要。价值,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乌丸莲耶的声音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琴酒能为我清除障碍,波本能为我带来有趣的情报和内部的‘鲶鱼效应’,他们都有存在的价值。只要这份价值大于他们可能带来的麻烦,我就容许他们继续‘玩’下去。”
他放下茶杯,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在黑泽光身上:“但是,这份容许,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们的价值持续存在,并且……不会触碰到我的底线。”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苍老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而现在,黑泽先生,他们的性命,其实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我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琴酒死在某个‘意外’的任务中,也可以让波本的卧底身份,明天就出现在警察厅长官的办公桌上。”
赤裸裸的威胁,毫不掩饰。
黑泽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丝毫不怀疑乌丸莲耶有这个能力。
“所以,”乌丸莲耶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孩子们玩孩子们的过家家吧。他们是棋子,是工具,而我们……”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黑泽光,“我们是下棋的人,是大人。应该成熟一些,做点大人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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