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泽苍的目光落在那些清可见底的米粥和寒酸的咸菜上,心中猛地一动。他想起刚才自己对云姑下的命令——王府用度减半。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为什么一定要在“盘剥百姓”和“武装抗税”这两个极端中选择?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官员,声音清晰而坚定:“朝廷的税赋,是皇命,理论上,不可违抗。”
众人心中一沉,难道王爷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但武泽苍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但是,让和州百姓陷入绝境,本王也绝不答应!既然朝廷要加税,而和州又无力承担,那好——”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笔‘平虏饷’,王府带头来出!从即日起,王府上下,包括本王在内,用度削减七成!所有非必要开支全部停止!本王的内帑(如果有的话)、所有值钱的物件,统统变卖折现!王府的田庄产出,除预留最基本的口粮外,全部充公抵税!”
语惊四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武泽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要变卖家产?削减七成用度?这……
“殿下!不可啊!”云彩姑姑首先惊呼出声,“您乃万金之躯,岂能如此苛待自己?王府威严何存?”
张主簿也急忙劝阻:“王爷,即便王府倾尽所有,恐怕也难以凑齐税额之十一啊!这……这只是杯水车薪!”
武泽苍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他的眼神异常明亮,仿佛拨云见日:“本王知道这不够!所以,这不仅仅是王府的事。”
他的目光转向各位官员:“诸位大人,尔等食朝廷俸禄,亦为和州父母官。值此艰难之际,望诸位能与本王同心同德。自今日起,所有属官俸禄减半!节省下来的银钱,一并充入税赋!”
官员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叫苦,但看到王爷都要变卖家产了,他们又岂能说不?只得纷纷躬身:“下官……遵命。”
“这还不够!”武泽苍继续道,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晰,“李慕!”
“臣在!”
“你立即起草一份《告和州百姓书》,将朝廷加征‘平虏饷’之事,王府、官府节用度、减俸禄以应对之事,明明白白告知所有百姓!并向全州宣告,本王绝不会强征足以让百姓家破人亡的税额!”
“殿下,这是要……”李慕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们要向朝廷展示的是和州的难处,以及我等应对难处的最大诚意!”武泽苍沉声道,“我们会尽力筹措,能凑多少是多少!同时,再次上书,不,是连续上书!向朝廷,向父皇,陈情!不仅陈述和州贫瘠,更要陈述本王及和州上下官员是如何节衣缩食、倾尽家财以奉皇命的!我们要让朝廷看到,不是我们抗税,而是我们真的尽力了,真的拿不出来了!”
他这是在打一场悲情牌和舆论牌!一方面内部极限压缩开支,展示最大的“诚意”和“忠诚”;另一方面将压力反弹回朝廷——你看,我和州都已经挖地三尺了,就这么多,你再逼,就是逼死我们,到时候不仅税收不上来,恐怕还要逼反一地的百姓和官员!你朝廷看着办!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策略,是在刀尖上跳舞。既没有公然抗旨,又没有盘剥百姓,而是将自身逼到极限,以此来换取转圜的空间。
“可是殿下,”王官员担忧道,“若是朝廷不信,依旧强逼呢?甚至派钦差来……”
“那就让钦差来看看!”武泽苍豁出去了,语气铿锵,“让他来看看本王的王府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让他来看看本王的官员俸禄少了多少!让他来看看和州的府库是不是能跑老鼠!让他来看看百姓家里有没有余粮!事实胜于雄辩!”
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这是目前唯一能两全的办法。或许依旧艰难,或许朝廷还会施加压力,但至少,我们没有把刀砍向百姓!我们保住了和州的根基——民心!只要民心在,只要地里的庄稼还在,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却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官员们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意味的亮光,原本心中的惶恐和犹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震撼,有钦佩,也有被点燃的热血。
王爷要和他们一起,过苦日子了。王爷要变卖家产来抵税了。王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盘剥百姓。
这样的主子,值得他们追随!这样的困境,值得他们一起去闯!
“下官……愿追随殿下,共度时艰!”李慕第一个躬身行礼,语气坚定。
“下官愿追随殿下!”张主簿、王官员等人也纷纷表态。
“好!”武泽苍重重点头,“即刻去办!云姑,清点王府库房和用度。李慕,起草文书。张主簿,重新核算能筹措的最大额度。惊羽,维持好秩序,并向百姓宣布本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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