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临安,风里裹着桂子残香。
柳家院子那株六尺高的红珊瑚树,在晨光里烧得像团火。
“搬!”
赵王爷赵翊叉腰站在廊下,胡子翘得老高。
“这宝贝太占地方!还是卖了换银子实在!”
两个粗使家丁撸袖子就要上前。
“等等!”
赵清璃走出来,穿着一身普通农家的素净蓝袄。
“这是我的东西!”
这是某人辛苦赚钱,买给她的礼物。
“你的?”赵翊鼻子里哼气,“女儿!家里亏空多少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家子住在这里,如今田宅都没了,总不能一直靠柳家养!而且先前还跟柳家借了二百两。”
“父亲若缺钱,”赵清璃点头,“女儿箱笼里还有几匹妆花缎……”
“那才顶几个钱!”赵翊一脚踹翻脚边陶盆,“今儿这树非卖不可!买家都到门口了!”
话音未落,角门“吱呀”一声。
林记的钱掌柜搓着手,两眼在珊瑚树上放光。
“哎哟!这宝贝可不得了!小人出这个数……”他伸出三根胡萝卜似的手指。
郡主怔了一下,这宝贝的花费不就是从钱掌柜的账上支出的吗?他如今又来买?
肯定是林云舟那冤家讨好未来老丈人的主意!
“三百两?”赵翊挑眉。
“嫌少了?”钱掌柜面露难色。
“不少不少!”赵翊满意这个价格。
送是林云舟送的,现在也是他安排人买回去。
“行吧。那就抬走!”
赵清璃故意嘲讥:“帮我带个话给那买家。我们家还有不少劳什子的宝贝,下回列个清单,请他一件件全部买走!”
钱掌柜堆笑,连连称是。
赵王满意。
郡主转身回房。
钱掌柜撑大喉咙:“现银!立马抬走!”
柳家西厢房。
赵家人入住柳家的第一夜,窗纸透进月光。
雕花木床吱呀响。
“往里去点!”
王爷赵翊肘子捅王妃腰窝。
“挤死人了!”
王妃胡氏反手掐他大腿:“你占大半张榻!”
褥子薄。
床板硌腰。
赵翊翻身叹气:“这床还没王府马桶大。”
胡氏嗤笑:“嫌小?回你的天牢睡石板去!”
赵翊噎住。
半晌嘟囔:“……怎么不置办一张大一点的床?”
“这屋子就这么大,打了大床往哪搁?”胡氏扯过薄衾,“凑合吧王爷!”
四更梆子响。
赵翊梦里蹬腿。
“噗通!”
半截身子栽下床沿!
“哎哟喂——!”
胡氏惊坐起。
月光里,王爷蜷成虾米,捂腰抽气。
“摔哪了?”胡氏赤脚跳下床。
“腰……腰闪了!”赵翊龇牙咧嘴,“这破床……”
胡氏弯腰搀他,忍不住又要掉委屈的泪。
“没事没事!”赵翊借力撑起身,忽地嘶声,“就像老夫人说的,人生总有起伏嘛,至少现在命保住了,一家人都在一起!”
门轴吱呀响。
值夜的青黛举灯探头:“王爷王妃?”
胡氏摆手:“无事!王爷就是刚刚动作大,不小心翻到床下了,不打紧。”
赵翊爬回床踏板。
”哦,王爷王妃早点歇息。”
门又合上。
胡氏蹲身撩他中衣:“我瞧瞧。”
后腰青紫一片。
真的是忍不住的心酸啊。
从雕花大床到青木小板床,人生过了一趟山头,转眼就走下坡路了。
胡氏翻箱倒柜摸出小瓷瓶。
“伸手。”
药油倒掌心。
搓热。
啪!
按上伤处!
“嘶——轻点!”赵翊扭成麻花。
“当年猎场坠马,谁给你揉三天淤血?”胡氏手下发力,“那时怎不喊疼?”
赵翊僵住。
“那会儿年轻……”
淤血揉散。
胡氏拍他背:“行了。”
赵翊赖着不动:“再揉会儿。”
“美得你!”胡氏拽他胳膊,“明日咱们还要去明德寺还愿,去一程就得大半天。早点睡吧。”
两人挤回窄榻。
门外,青黛其实贴着一直听着这段对话。
夜,翻来覆去几十个回合。
有个念头盘旋许久。
林云舟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盯着隔壁柳家那堵高墙,刚才那里面传出的动静突然敲醒了他。
“阿福!”
一声吼劈开长夜寂静。
小厮连滚带爬扑出来,棉袄扣子都没系全:“少…少爷?”
”此刻是什么时辰?“
”戌时。“
“你快马把城里能喘气的几个建房子的作头全给我薅来!现在!马上!”
阿福傻眼:“这…这大半夜的……”
“还有砌砖的!瓦匠!木工!全弄来!”
林云舟眼珠子烧得通红,“告诉他们,明天柳家西院翻修,晚上出图纸,天亮前备料,十日之内须得落成!工钱翻三倍!”
“三…三倍?!”阿福舌头打结。
“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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