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营造工程第九天的时候,西厢的小院已经出落的崭新奕奕。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锅沿冒着白气。
赵清璃挽着袖子,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腕,正盯着案板上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发愣。
鱼尾“啪”地甩起水珠,溅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洇开几点深色。
“郡主,要不…让奴婢来吧?”
青黛捏着菜刀,小脸皱成一团。
“不必。”
赵清璃深吸一口气,抓起菜刀,刀尖对准鱼鳃下方三寸处。
——她研究过《吴氏中馈录》第三卷第七页的这道菜。
她手腕一沉,刀锋精准切入!
鱼血混着清水淌进粗陶盆。
动作干净利落。
姨娘端着洗好的青菜进来,见状“哎哟”一声。
“郡主这手法…倒像练过!”
“书上看的。”
赵清璃头也不抬,刀刃贴着鱼骨游走,片下两扇完整的鱼肉。
鱼骨扔进旁边煨着高汤的砂锅里,鱼肉改刀成薄片,码进青花碟。
热锅凉油,姜片爆香。
鱼肉下锅,“滋啦”一声!白烟腾起!
赵清璃握着锅铲,手腕翻飞。
鱼肉片在热油里卷曲变白,边缘泛起金黄焦边。
她舀起一勺刚熬好的鱼骨高汤,沿着锅边淋入。
汤汁滚沸,冲起浓郁鲜香。
最后撒一把嫩绿葱花。
起锅!
白玉盘中,鱼肉雪白,葱翠汤清,热气混着奇异的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没做过菜。看过别人做菜,看过书里的文字而已。
虽不娴熟,却也神奇!
青黛瞪圆了眼:“好香!”
姨娘凑近嗅了嗅,满脸不可置信:“这…真是头回做?”
赵清璃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压平:“也不算。原来在汴梁时跟庖厨的奶娘偷偷学过一阵。只是从来没试过身手。这道鱼,也是一边做一边琢磨。”
“哪个奶娘能教出这手艺?也教教我!”门口传来带笑的嗓音。
林云舟斜倚着门框,月白袍子蹭了道灰,手里还拎着半袋新磨的糯米粉。
他溜达到灶台边,探头瞅那盘鱼,鼻子使劲吸了吸:“啧!这香味…勾得我肚里馋虫造反!郡主,赏口尝尝?”
说着就伸手去捏盘子边的鱼肉边角料。
“啪!”
赵清璃一锅铲敲在他手背上,力道不重,却清脆。
“洗手。”
林云舟龇牙咧嘴缩回手,嬉皮笑脸:“洗!这就洗!”
他胡乱在木盆里涮了两下,水花四溅。
林云舟浑不在意,甩着手上的水珠,又凑到赵清璃身边。
“我家郡主真是难得!从未下过庖厨,做菜却有模有样!几时教教我。”
赵清璃正往蒸笼里铺荷叶,准备蒸糯米排骨,闻言眼皮都没抬。
“二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学这个做什么?”
“学来…孝敬我娘啊!”
林云舟理直气壮,顺手抓起案板边一小撮葱花,“就像这样撒?”
他手腕一扬,葱花天女散花般飘落,大半掉进了旁边装酱油的粗陶罐里。
“林云舟!”
赵清璃终于抬眼,清泠泠的眸光扫过他,“出去。”
林云舟赖着不动。
“我帮你切配菜!这个我会!切丝还是切片?”
他抄起菜刀,架势倒是足,刀刃却歪歪斜斜切下去。黄瓜片厚得像鞋底,还差点削到自己手指头。
姨娘看得心惊肉跳:“云舟!快放下!仔细手!”
赵清璃叹了口气,放下蒸笼盖,走到他身边。
“刀给我。”
她伸手。
林云舟下意识递过去。
赵清璃抽走菜刀,按住黄瓜,刀尖轻点,手腕稳如磐石。
“笃笃笃笃…”
细密轻快的切菜声响起。
薄如蝉翼的黄瓜片从刀下流水般淌出,均匀得如同尺子量过。
林云舟看得呆了。
“看清了?”
赵清璃停下刀,侧眸看他。
赵清璃挡开他的手,将切好的黄瓜片码进青花碟。
“去剥蒜。”
林云舟屁颠屁颠跑去墙角蒜筐。
赵清璃看着他笨拙地跟蒜皮较劲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唇角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还有——这次改厢房造院子包括你后来买的家中摆设,拢共多少银两,回头一次给你。”
“不用计较!”他不好意思说,开销其实大了去。
她又亮出晶莹的眸子瞪他。
他马上蔫了。
“我去算算。”
暮色熔金,西厢小院支开一张榆木大圆桌。
柳家的老夫人、舅舅、舅母、明玉、林家姨娘,还有郡主、云舟、青黛,柳赵林三家拼成一家,坐在新落成的小院子里。
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碟子。
每个人跟前斟满酒或茶。
柳老夫人挨着舅母,林家姨娘挨着明玉,青黛穿梭着布菜,碗碟磕碰声叮当作响。
油亮酱肘子卧在青瓷盘里,清蒸鲈鱼缀着姜丝,翡翠般的菜心码得齐整,当中一盆奶白鱼头汤氤氲着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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