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西厢房廊下,一溜儿素绢小像用红绳系着,在秋风里晃晃悠悠。
赵王爷赵翊背着手,踱步在画像前。
他指着其中一张剑眉星目的:“扬州通判家的三公子,年方二十,去年秋闱中了亚魁,家世清白……”
“刻板。”赵清璃倚着廊柱,眼皮都没抬。
赵翊又踱到另一幅前:“这位!苏州米商独子,家财万贯,画得一手好丹青!瞧这眉眼,多俊!”
“脂粉气重。”赵清璃指尖拂过画上那过分精致的眉眼,声音淡得像水。
赵翊噎住,花白胡子抖了抖。
他耐着性子,走到最后一幅:“常州盐运使的侄儿!武举出身,一身腱子肉!总合你意了吧?”
赵清璃目光扫过画上那虬结的臂膀,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一下:“莽夫。”
赵翊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身,瞪着女儿:“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璃儿,你究竟要个什么样的?莫不是还惦记着那顾……”
“父王!我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他。”
赵清璃打断他,清冷的眸子迎上父亲探究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女儿要的郎君,须得合五个条件。”
赵翊一怔:“哪五个?”
“其一,须是乡试中第的举人,有功名在身,知书识礼。”
“其二,须是临安中人的子弟,知根知底,省得女儿远嫁受气。”
“其三,须是富裕中馈的家底,可以是世代商贾,莫要虚名的破落户。”
“其四,须是相貌中意的郎君,潇洒俊朗,莫要歪瓜裂枣,污了女儿的眼。”
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西墙方向,那里是林家宅院。
“其五,须是身手中用的练家,攀树爬墙,如履平地。”
啥?莫不是起猛了,听见千古第一择亲条件。
赵翊眼睛瞪得溜圆:“攀……攀树爬墙?!这算什么条件?!”
赵清璃别过脸,看向廊外一株叶子落尽的老枇杷,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柳家院中那株枇杷,年年结满红,甜得很。可惜树高难攀,果子熟透了便烂在泥里。女儿就想,若有个身手矫健的郎君,能替女儿摘了那树顶最甜的果子,该多好。”
赵翊被这理由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捋着胡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举人、临安人、商贾、相貌好……还要会攀树爬墙?!
他盯着女儿清冷的侧脸,试图从她眼底找出一丝玩笑或赌气的痕迹。
当真?
当真!
“胡闹!”
赵翊一甩袖子,声音带着愠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等荒唐条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赵清璃转过身,眸光清泠泠地落在他脸上:“父王既问女儿心意,女儿便如实相告。若觉荒唐,便当女儿没说过。横竖……女儿如今,也不过是个‘废郡主’,配不上那些高门贵子。”
她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
赵翊迷糊了。
他想起女儿这两年的委屈,只身赴京救父。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罢了!父王……依你便是。”
王妃嘱托周嬷嬷去临安城里打听符合条件的公子哥儿。
好看的郡主要招郎君。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麻雀,扑棱棱飞遍了临安府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那个被废的清璃郡主选婿!开出的条件……啧啧,绝了!”
“举人功名!临安本地!商贾出身!相貌要好!还得身手矫健,最好会攀墙爬树?!哈哈哈!最后那个条件最绝!但是总体门槛不算高!”
茶楼酒肆里,议论声嗡嗡作响,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林云舟和两个“酒肉朋友”又碰了碰酒盏。
他得了消息,心里一下子得意了,这不就是按自己的模子打的嘛!
“五个条件……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接下来的日子,王府的门槛差点被媒婆和富家大族踏破。
由青黛受委托,在前厢房接待打发。
“王老爷!您家公子仪表堂堂,也是富裕之家,可惜只是秀才,乡试尚未中第。请回吧!”
“李夫人!令郎武艺高强,爬树翻墙不在话下!可这功名……童生?差得远呢!请回!”
“周掌柜!您家家财万贯,公子也生得俊!可这户籍……是徽州的?郡主说了,只要临安本地子弟!请回!”
赵忠板着脸,像尊门神,站在王府角门口,将一波又一波满怀希望而来的媒人或公子,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理由五花八门,却总能精准地因某个条件,卡在郡主那五个条件之外。
被拒的人或摇头叹息,或面露不忿,或低声咒骂。
“什么玩意儿!五个条件!诓人玩呢!”
“是不是她就是心里有人了!拿这当幌子!”
“既是招亲,为何见也不见?就差了个丫鬟来打发。”
议论声像苍蝇,嗡嗡地绕着王府飞。
林云舟整日就待在院子里,听着隔壁进进出出和那些议论,看着那些被拒之门外的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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