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儿站在宋府院里,看着一片死寂。
往日里这个时候,府中尚且灯火通明,仆役穿梭,厨房飘香,父亲或许在书房算账,姨娘们聚在花厅说笑。
可此刻,偌大的宅院静得可怕,连看门的老黄狗都不见了踪影。
她心头猛地一沉,提着裙摆快步冲了进去。
“爹?娘亲?”
她扬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无人应答。
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正厅里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几张被踩脏的纸,椅子东倒西歪,桌上那套父亲最爱的青花茶具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她不死心,又跑去父亲的书房。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父亲最看重的,那个常年放在案头、装着重要契据和私印的紫檀木匣子,不见了。
“人呢?人都去哪了?!”
宋婉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转身跑向后院姨娘们的住处。
“三姨娘!五姨娘!”
她挨个拍打着房门,回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响。
推开一扇扇门,里面同样凌乱,妆台上值钱的首饰盒空空如也,衣柜门敞开着,好衣裳都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踉跄着退到院子里,茫然四顾,只觉得浑身发冷。
“小姐!小姐!”
管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惊慌和无奈。
“福伯!”
宋婉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爹呢?娘亲和姨娘们呢?家里这是怎么了?”
宋福看着自家小姐煞白的脸,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等不到您,就带着几位夫人和少爷,连夜走了!”
“走了?去哪了?出什么事了?”宋婉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具体去哪,老爷没说,只说是去南边避避风头。”
宋福眼神闪烁,不敢看她的眼睛。
“走得急!好像是湖州那边的私仓……出事了!被官府查抄了!老爷说官府一定是同时动手,……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
什么私仓?宋婉儿并不清楚。
管家告诉她:“老爷让您找个地方躲躲,千万别乱跑,也别去找他。等风头过了,太平了,他自会派人来接您团聚。”
什么意思?这宋宅也不能待了?
宋福说完,匆匆行了个礼,也转身快步离开了,留下宋婉儿一个人站在空旷死寂的院子里。
父亲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巨大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啜泣起来。
“爹!你怎么能丢下我!爹——!”
凄厉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宋府里回荡,更添几分凄凉。
此刻,林云舟在宋府斜对面的巷口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孙九思安排在宋家盯梢的眼线呢?
他不动声色地沿着宋府高高的院墙移动,脚步放得极轻。
拐过墙角,是一条更僻静的后巷。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巷子深处,似乎有几个人影蜷缩着。
林云舟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是三个穿着便服的汉子!
看身形打扮,正是孙九思身边常见的护卫模样。此刻,他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姿势极其别扭。
林云舟心头一凛,快步上前。
还好,呼吸均匀,只是被人从背后敲晕了。
看来,宋家人真的跑掉了。
是谁?动作这么快?连暗哨都敲掉了?
一股寒意顺着林云舟的脊背爬上来。他猛地站起身,望向临安城东南方向——那是钱塘江入海口的方向。
夜色深沉,钱塘江入海口外,一艘大型的福船正趁着夜色悄然驶离近海,朝着更南方的黑暗海域驶去。
船舱里,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宋会长宋承业靠坐在铺着锦垫的矮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他环视着舱内,几位姨娘惊魂未定地挤坐在一起,年幼的儿子依偎在生母怀里睡着了。
虽然仓促逃离,丢下了偌大家业和二女儿婉儿,但带出来的金银细软装了整整三只大樟木箱,就堆在舱角。
“老爷,咱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最得宠的三姨娘带着哭腔问。
宋承业强作镇定道:“莫慌。先去南洋,那边有我早年结识的朋友。这些银子,足够咱们在南洋置办田产宅院,安稳度日了。等临安那边风声过去,我再想办法把婉儿接出来。或者再回来!”
他像是在安慰姨娘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想到湖州私仓被抄,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心头一阵绞痛。
但看着那三箱沉甸甸的金银,他又生出一丝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家主,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一个姨娘恨恨地道。
“好了!事已至此,妇人莫管。”宋承业烦躁地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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