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妄识本源
破妄狱的白雾是牛乳般的纯白色,雾气浓得化不开,踏入其中就像沉入深海,连神识都被粘稠的雾气阻隔。陈刚每走一步,脚下就泛起一圈涟漪,雾中随之浮现出模糊的身影——有时是青牛村的乡亲,有时是修仙界的修士,有时甚至是早已逝去的亲人,他们的声音在雾中回荡,真假难辨。
“这是‘千幻雾’。”柳乘风的星木杖在雾中划出金痕,杖头的稻壳纹不断闪烁警示红光,“雾里的幻象会读取你的记忆,化作你最在意的人或事,稍有不慎就会把幻象认作真实,神魂被困在雾中,肉身则会在原地腐朽。”
话音刚落,前方的白雾突然散开,露出片熟悉的稻田——正是青牛村的记忆田。田埂上,母亲正弯腰插秧,阳光洒在她的白发上,侧脸的轮廓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阿刚,回来啦。”母亲直起身朝他笑,手里的秧苗上还沾着青牛村的黑土,“别再闯什么星狱了,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糙米饭,再不吃就凉了。”
陈刚的心脏猛地一缩,丹田的稻灵根突然剧烈震颤。眼前的母亲太过真实,连袖口磨破的补丁、插秧时被稻叶割出的细小伤口,都与他记忆中的细节分毫不差。他甚至能闻到糙米饭的香气,那是只有母亲用土灶才能煮出的味道。
“跟娘回家吧。”母亲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雾气传来,“修仙界太危险,咱农家子守着稻田就够了,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陈刚的指尖几乎要触到母亲的手,天机轮却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轮面的星穹图上,母亲的身影边缘泛起淡淡的灰雾——那是幻象的破绽。他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前根本没能等到插秧的季节,她的最后一顿饭,是用发霉的稻壳煮的稀粥,而不是喷香的糙米饭。
“你不是我娘。”陈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娘说过,稻子要往高处长,人也要往远处走。她盼着我走出田埂,不是困在回忆里。”
母亲的身影在他话音落下时开始扭曲,白雾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原本温和的面容化作灭心教教主的狞笑:“连亲娘的幻象都能识破?陈刚,你够狠!但下一个,你未必能看穿!”
白雾重新凝聚,这次浮现的是聚仙阁的议事殿。殿上的长老们纷纷起身相迎,为首的白须老者捧着件镶满灵核的道袍:“陈刚小友,何必执着于星狱?只要你愿加入聚仙阁,这‘客卿长老’之位就是你的,以后凡俗种的灵根觉醒,全由你说了算!”
周围的长老们附和着,有人递来记载着上古灵根术的玉简,有人捧着能瞬间提升修为的灵药,甚至有人承诺帮他复兴青牛村,让记忆田永远风调雨顺。这些诱惑太过诱人,尤其是“掌控凡俗种灵根诱人”这一条,几乎正中他的软肋。
“只要点头,你就能少走十年弯路。”白须老者将道袍往他身上披,“凡俗种的仙途,终究要靠修仙界的资源扶持,硬闯星狱,只会白白送命。”
陈刚的目光落在道袍的内衬上,那里绣着聚仙阁的徽记,徽记边缘却缠着一缕极淡的黑气——与陨星阁镇星咒的气息同源。他突然想起守稻仙翁的话:“真正的扶持,是平起平坐,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要的不是‘客卿长老’的位置。”陈刚后退一步,避开递来的道袍,“我要的是所有凡俗种能堂堂正正走进聚仙阁,不是靠谁的施舍,而是靠自己的灵根。”
议事殿的幻象瞬间崩塌,白雾中响起陨星阁阁主的怒吼:“冥顽不灵!那这个幻象呢?”
白雾散开,露出片焦黑的土地——青牛村的记忆田被烧成了灰烬,陈兰倒在血泊中,青牛的尸体旁散落着断裂的星木杖,柳乘风的玉简碎成了齑粉。灭心教的修士正举着火把,狞笑着往残存的稻种上扔火油:“你看,这就是你闯星狱的代价!你的亲人、朋友、稻田,全因你而毁!”
极致的恐惧与愤怒像岩浆般涌上陈刚的头顶,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星稻力在体内疯狂翻腾,稻灵根的穗粒因愤怒而炸裂。但就在此时,天机轮突然贴在他的眉心,轮面的星穹图射出金光,照亮了焦黑土地的缝隙——那里有几株细小的绿芽,正顶着灰烬顽强地生长,芽尖还沾着龙谷稻种的气息。
“真正的稻子,烧不尽。”陈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我娘说过,野火过后,只要根还在,来年就会长出新的稻苗。他们是我要守护的人,不是拖我后腿的枷锁——你不懂这种感情。”
焦黑的幻象在金光中消融,白雾变得稀薄了许多。陈刚的眼前出现一道清澈的溪流,溪水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却又不止是他——倒影中,他的灵根时而化作纯粹的修仙者灵根,时而变成凡俗的稻根,两种形态不断撕扯,仿佛要将他的道心撕裂。
“这是‘本我幻’。”柳乘风的声音带着疲惫,显然也在对抗幻象,“它在逼你选:是彻底抛弃凡俗身份,成为正统修仙者;还是放弃仙途,做个守田的农夫。陨星阁想让你明白,仙凡本就不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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