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墨色海洋深处,每一次试图向上浮起,都被无形的重压拖拽回冰冷的黑暗。凌湮感觉自己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游魂,在虚无与现实之间痛苦地徘徊。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亮终于刺破了沉重的黑暗,伴随着的是逐渐清晰的、如同惊涛拍岸般汹涌而来的剧烈痛苦。这痛苦并非源自某处具体的伤口,而是从灵魂最深处弥漫开来,仿佛他的整个存在都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粗暴地撕裂又勉强拼凑在一起,每一寸灵魂脉络都传递着过度透支后的灼痛与虚脱。时空双弦沉寂得如同断裂,再也感受不到丝毫那玄奥的波动。
他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但传入耳中的并非是宁静,而是地狱般的交响曲。持续尖锐的最高警报嘶鸣像是用指甲刮擦着颅骨内部,远处沉闷的爆炸声如同巨兽的咆哮,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能量束击中屏障发出的滋滋爆响、以及隐约可闻的、人类发出的怒吼与惨叫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无情地宣告着外界正在进行的惨烈战斗。
他挣扎着,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试图撬开那仿佛被焊死的眼皮。试了几次,眼前只有模糊的光影晃动,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嘴唇——是泽木正小心翼翼地用湿布蘸湿他的嘴唇——这股滋润感似乎带来了一丝力量。他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模糊之后,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泽木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极致焦虑与担忧的脸庞,少年的眼睛红肿,嘴唇因为紧张而被咬出了血痕,但在看到凌湮睁眼的瞬间,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了如同绝境中看到流星般璀璨的惊喜光芒。
“凌湮大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泽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几乎是扑到了床边。
凌湮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他尝试抬起手臂,一阵剧烈的酸软和撕裂感立刻从肩胛传遍全身,让他刚刚抬离床铺几寸的手臂又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轻微的动静似乎耗尽了他刚刚积聚起的所有力气,让他不得不大口喘息着,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水……慢点喝……”泽木连忙将一个水囊凑到他嘴边,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小口。
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暂时缓解了难以忍受的干渴,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体的糟糕状态——前所未有的虚弱,力量被抽空,甚至连维持基本的意识都感到困难。他靠在泽木急忙垫高的简陋枕头上,金银异瞳艰难地转动着,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
控制室内一片混乱与破败的景象。应急灯光在不稳定地闪烁,将每个人脸上混杂的恐惧、绝望和强撑的镇定都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金属粉尘和淡淡的血腥气。主屏幕上,大量的数据窗口疯狂跳动着猩红色的警告,代表能量护盾强度的曲线正在急剧下滑,结构完整性读数的报警灯亮成了一片。技术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格伦长老如同风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死死钉在主控台前,但他紧握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的双手,以及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暴露了他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
凌湮的目光扫过房间,心脏猛地一沉。王坚不在室内,显然正在最危险的前线指挥战斗。而更让他心头揪紧的,是房间中央那个安置静滞力场发生器的区域。原本应该稳定柔和的光膜,此刻变得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内部禁锢的混沌能量变得异常狂暴,如同沸腾的墨汁,疯狂冲击着力场边界,使得炎烬的身影在其中剧烈地扭曲、模糊,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湮灭。外界的激烈战斗和地底不断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恐怖震动,显然极大地刺激了炎烬体内那极不稳定的混沌源力,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濒临崩溃。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操作台一角。那块镜魇碎片依旧在特制的隔离力场中,持续闪烁着那规律而冰冷的冷光,像是一只邪恶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而纳塔老师和埃里克斯工程师正围在另一张堆满纸页和仪器的桌子前,进行着最后紧张到极点的数据核对与整理,他们的脸上混杂着极度的疲惫、专注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桌面上,一个看起来颇为坚固的便携式导航仪正在被注入最后的数据流。
不需要任何解释,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已经将局势的严峻性赤裸裸地展现在凌湮面前——聚落正在遭受毁灭性的攻击,内部核心濒临失控,兄弟命悬一线。
“凌湮!”格伦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的动静,猛地转过头。当他确认凌湮确实苏醒,并且那双独特的金银异瞳中重新燃起了意识的火焰时,他那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的 relief,但这丝情绪瞬间就被更沉重、更急迫的焦虑所淹没。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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