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镇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却带不来多少暖意。秋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峭,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街角打着旋儿。
林若雪——此刻仍是那副面色蜡黄、眼角带着细密皱纹的普通妇人“林寒”模样——挎着一个半旧的菜篮,篮子里放着几样寻常的蔬菜和一块豆腐,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回梧桐巷的路上。
她的步伐看似与街上其他为生计奔波的妇人无异,带着些许疲惫和惯常的麻木。但那双掩藏在低垂眼睑下的眸子,却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四海镖局后巷那家可疑的绸布庄,她已暗中观察了两日。那铺面依旧冷清,开门时间极不规律,但进出之人,却绝非寻常伙计或掌柜。他们步履沉稳,气息绵长,眼神警惕而锐利,尽管穿着普通的衣物,也难以完全掩盖那股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痕迹——是暗影卫,几乎可以肯定。
她甚至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那夜袭击小院、被她以剑意惊走的黑衣人之一。
他们潜伏于此,监视四海镖局的动向?还是以此为中转,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那批军弩,是否就经由这里流转出去?
疑问很多,但林若雪深知,以她如今的状态和实力,硬闯或深入探查,无异于自投罗网。那个雨夜遭遇的黑袍面具人,其武功深不可测,远超这些“影刺”,若是惊动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她需要另一条路,一个能从更高层面、更安全角度切入这潭浑水的支点。
昭南郡王,楚昭南。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那位被排挤、被闲置,却心怀黎民、敢于直言的年轻郡王。他是皇室成员,即便失势,也应该能接触到一些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信息和渠道。更重要的是,他与那些既得利益者并非一路人,甚至有旧怨(从周御史之事可见一斑)。
或许,他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但如何接触一位郡王?尤其是一位处于风口浪尖、必然被无数眼睛盯着的郡王?直接递帖求见?恐怕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会暴露在暗影卫的视线下。
必须用更巧妙、更不着痕迹的方法。
林若雪回忆着这几日打听来的关于昭南郡王的信息:他深居简出,除了偶尔上朝或去京郊体察民情,大多时间都待在府中读书。府中用人极少,且多为跟随多年的老人,其中最得他信任的,是一位名叫“福伯”的老仆,据说曾是楚昭南乳母的丈夫,在府中地位超然,如同半个家人。
或许,可以从这位福伯身上入手。
昭南郡王府位于长亭镇东南角的清晏坊,这里居住的多是些没落的宗室子弟或清流文人,环境相对幽静。王府的规制本就不大,加之楚昭南不受宠,府门更是常年显得有些冷清。
接下来的三天,林若雪改变了策略。她不再频繁前往茶馆酒楼,而是每日午后,都会“恰好”路过昭南郡王府的后巷。
那里有一条僻静的街道,种着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正是叶片金黄灿烂的时节。她总是挎着那个菜篮,如同许多偶尔会在此驻足欣赏秋色的路人一样,在那条巷子里慢慢走着,目光似乎被那满树的金黄所吸引。
但她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王府那扇不起眼的侧门。
第一天,平静无事。只有几个仆役模样的人进出,搬运些日常用度。
第二天,下午申时左右,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棉布长衫、头发花白、身形微驼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竹杖,慢慢地走了出来。他面容慈和,眼神却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与谨慎,站在门口看了看天色,似乎在活动筋骨。
林若雪的心微微一动。根据描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福伯。
她没有立刻上前,甚至没有多看那边一眼,只是如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头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走过。
第三天,同一时间,她又“准时”出现。天空飘起了细细的秋雨,更添几分寒意。巷子里几乎没有行人。
果然,申时一刻,侧门再次打开,福伯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把油纸伞。他看了看淅淅沥沥的雨丝,撑开了伞,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屋檐下,望着被雨雾笼罩的金黄银杏叶,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出神。
机会来了。
林若雪撑着来时买的一把旧伞,依旧慢慢地从巷子那头走来。她的步伐显得有些迟疑,目光似乎被雨中的银杏美景吸引,又带着几分孤身女子在雨中的彷徨。
就在她经过福伯面前不远处时,仿佛脚下被湿滑的青苔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哎呀”低呼一声,手中的菜篮脱手掉落!
篮子里那几样可怜的蔬菜和豆腐滚落一地,更重要的是,一枚半旧的、用普通青玉雕成的、巴掌大小的玉佩,也从篮子里滑了出来,“叮”的一声轻响,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那玉佩的样式颇为奇特,并非常见的龙凤花鸟,而是雕刻着七颗呈勺子状排列的星辰——正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这图案在江湖中并不算罕见,许多门派、甚至走镖的都会用类似的星辰图案作为标记或护身符,寓意指引方向、祛邪避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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