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赵琰那句“孙御史明日早朝将参奏周郎中‘徇私枉法,包庇奸商’”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林小满刚刚因脱困而稍感松弛的神经。她脸色瞬间苍白,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
“参奏……周郎中?”林小满声音发颤,难以置信,“是因为……今日之事?”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反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而且目标直指刚刚帮助了她的周正元!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恐怕是通过打击周正元,来牵扯出背后的赵琰!
“不错。”赵琰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寒,“孙继儒(孙御史)老谋深算,岂会看不出今日户部之事背后的蹊跷?他动不了我,便拿周正元开刀。罪名是现成的——罔顾法度,偏袒商户。一旦奏本递上,无论真假,周正元都要惹上一身骚,轻则申饬罚俸,重则调离要职。而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会被摆上台面,成为攻讦的借口。”
林小满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林记”,因为她,不仅牵连了赵琰的属下,更可能将赵琰本人拖入政治斗争的漩涡!愧疚、恐惧、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王爷……是民女连累了周大人,连累了您!”林小满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力感。
赵琰摆摆手,打断她的自责,目光锐利如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孙继儒此举,意在试探,也是警告。他要看看,为了一个市井厨娘,我能做到哪一步。更要让所有人知道,与我靖王府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我自有应对。周正元为官清正,并无把柄,孙继儒的弹劾,最多让他麻烦一阵,伤不了筋骨。我已安排人手,准备了应对之策。你不必过于忧心。”
林小满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赵琰说得轻描淡写,但她知道,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岂是“麻烦一阵”那么简单?他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和心力来周旋。这份人情,她欠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沉重。
“那……‘林记’……”林小满最关心的还是铺子的存亡。
“孙继儒既已出手,‘林记’便是众矢之的。”赵琰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下来,他们不会再玩税赋这种‘文斗’,很可能会用更直接、更卑劣的手段。你要有心理准备。”
更直接、更卑劣的手段?林小满心中一紧。难道是……人身安全?她想起那个身中奇毒、生死未卜的信使,想起后巷出现的“五毒门”标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王爷,民女该怎么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求指引。
赵琰沉吟片刻,低声道:“第一,近日深居简出,铺子生意可暂由石猛和你父亲打理,你尽量少露面。第二,暂停一切与王府有关的暗中联络,那块令牌,非生死关头,绝不可再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仔细回想,你与孙继儒,或与他相关的人、事,可有过什么交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
林小满闻言,心中剧震,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孙御史……她只在食肆评鉴会上见过他一次,当时他为自己说过话。后来……后来他好像还通过王公公给过提示?不对,那是赵琰的人。再后来……她猛地想起!那位在“林记”生意好转后突然来访、提议出书的“墨香斋”冯东家!周先生曾提醒说孙御史对说书人传播“林记”故事不满……还有,赵琰曾警告“清风楼”乃对方耳目!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飞速串联起来!孙御史看似中立甚至偶尔友善的背后,其实一直有他的眼线和布局!那本《林记食单》的出书提议,会不会就是一个陷阱?
她将自己的疑虑低声告知赵琰。
赵琰眼中精光一闪:“冯东家……墨香斋……我记下了。‘清风楼’是关键,那里是孙继儒手下清客聚集、探听消息之地。你日后务必远离。”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满一眼,“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记住,朝堂之争,波谲云诡,许多看似无关的人和事,都可能藏着杀机。”
说话间,马车已悄然驶近“林记”后巷。赵琰不再多言,示意林小满下车:“回去吧,万事小心。近期若无要事,我不会再与你直接接触。若有急情,可……可去城西‘慈云庵’寻一位了缘师太,言明‘靖安’即可,她自会设法传信。但此路风险极大,非万不得已,绝不可用!”
慈云庵?了缘师太?这又是一条隐秘的联络线!林小满心中凛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下车后,看着马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林小满站在清冷的后巷,只觉得浑身冰凉。朝堂的风暴,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席卷了她这小小的食坊。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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