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初冬的寒意,淅淅沥沥地打在林尘的脸上、身上,浸透了他那件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玄色衣袍。他靠在一棵虬龙般的老松树下,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皇都那巍峨连绵、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轮廓,在远处雨幕笼罩的山峦剪影后,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压抑的暗影。
他逃出来了。
从那个金碧辉煌、却步步杀机的天风皇都,那个吞噬了他父母、如今又险些将他碾碎的权力漩涡中心,逃出来了。
回想起最后那惊心动魄的逃亡,林尘至今仍心有余悸。凭借那块从皇室宝库中得来的神秘黑色残片爆发出的、短暂却凌厉无匹的刀意,勉强阻滞了武王曹谨一瞬,他才得以从那即将完全闭合的青铜大门缝隙中挤出生天。然而,逃出宝库,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皇城之内,警钟长鸣!无数强大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宫廷禁卫、大内高手、甚至一些隐匿在深宫的老怪物,都被“九锁困龙阵”的启动和皇帝密旨所惊动!一道道强横的神识如同天罗地网,疯狂扫过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按照三皇子李天玄绝境中的传音指引,凭借着雷影步和远超常人的隐匿技巧,在迷宫般的宫巷、废弃的殿宇间亡命奔逃。雨水冲刷着他的痕迹,也冰冷着他的意志。好几次,凌厉的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蕴含真元的掌风将身后的墙壁轰得粉碎!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将《九转破灭诀》的敛息术催发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和雨幕,依靠着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围追堵截。
最终,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了那片位于皇城西隅、荒草及腰、断壁残垣的“冷宫”废园。这里死寂、阴森,仿佛被时光遗忘。按照三皇子模糊的提示,他在一口枯井的井壁摸索,终于触碰到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井壁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土腥气的狭窄密道。
没有犹豫,他投身而入。密道内漆黑一片,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他只能凭借感觉和一丝微弱的气流指引,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潮湿的水汽。密道的尽头,竟然是皇城护城河底的一处隐秘排水口!
当他奋力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潜出,冒头呼吸到第一口皇城外的空气时,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几乎将他淹没。但他不敢停留,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沿着河岸密林,向着远离皇都的方向,拼命逃亡。
身后,皇都方向传来的骚动和隐约的搜索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鞭策着他不敢有丝毫停歇。他不敢走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伤势在逃亡途中不断加重,煞气的反噬和过度透支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意识几次濒临涣散。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对父母之仇未报的执念,他才硬生生挺了过来。
期间,他曾在一个山洞中短暂藏身,处理伤口。也就是在那里,他才有机会仔细查看那块救了他一命的黑色残片。残片依旧冰冷沉重,表面的裂纹在黑暗中隐隐有微光流转。当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真气注入时,残片竟传来一丝微弱的吸力,并反馈回一股精纯而古老的能量,稍稍缓解了他的伤势和疲惫。这让他更加确信,此物绝非凡品,定然与断刀,乃至那幅镇国公主的画像,有着莫大的关联。
就在他伤势稍稳,准备继续逃亡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来人是一个樵夫打扮、气息内敛的中年汉子,自称“墨七”,是三皇子麾下最隐秘的“暗刃”成员。他带来了干净的衣物、一些疗伤丹药和易容物品,以及……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
“殿下让属下转告阁下,”墨七的声音低沉而毫无感情,“皇都已非久留之地,陛下杀心已决,赵家亦不会罢休。此去,天高海阔,望阁下珍重。储物袋中之物,或对阁下日后有所助益。殿下还说……真相往往藏在历史的尘埃与权力的阴影之外。若他日阁下有所发现,或可……再续前缘。”
墨七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鬼魅,留下东西和话后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林尘握着那个储物袋,心情复杂。三皇子李天玄,这个心思深沉的皇室贵胄,在他身上下了重注,也在他最危急关头给予了关键的帮助。这既是恩情,也是更深的捆绑。但此刻,他无力深究,只能接受。储物袋中有不少灵石、丹药,甚至有几张高级遁符和一份标注着皇都周边险地、秘境以及通往其他地域的隐秘路线图。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依靠墨七提供的物资和路线图,林尘改头换面,隐去一身煞气,如同一个普通的受伤旅人,艰难地穿越了皇都外围的层层关卡和巡逻队。有几次,他都能感觉到强大的神识扫过所在区域,那是皇室和赵家派出的追兵。但他凭借谨慎和运气,终究是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皇都的势力辐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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