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蓉在西院那场如同泼妇骂街般的闹剧,看似以她的狼狈逃离告终,但苏挽月深知,对于这种记打不记吃、毫无理智可言的人,一时的震慑远远不够。必须让她,以及府中所有可能还心存侥幸、试图搅动风云的人,彻底认清现实。
在苏玉蓉冲进西院时,苏挽月那看似随意扫过院门外的目光,并非无意。她早已瞥见,在院墙的月亮门洞后,有两个负责附近洒扫的粗使丫鬟正探头探脑,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而在苏玉蓉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时,苏挽月背在身后的手,对着侍立一旁、神色紧张的小芸,做了一个极轻微、只有她们主仆才懂的手势。
小芸心领神会,趁着苏玉蓉注意力全在苏挽月身上、赵婉娘尚未赶到之际,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块炭笔和一张裁剪整齐的纸条。她屏住呼吸,努力将苏玉蓉那些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尽可能原样记录下来。
“……卑贱的庶女,凭什么踩到我们头上来?!你和你那个病秧子娘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等舅舅忙完了,定要你好看!”
“……你那个娘,病怏怏的短命鬼,协理家务?她也配!迟早……”
这些充斥着恶毒诅咒、人身攻击和藐视尊长(虽未直言苏文渊,但质疑赵婉娘协理家务的权力,本身就是在挑战苏文渊的决定)的言语,被小芸用略显潦草却清晰可辨的字迹,一一记录在案。
苏玉蓉离去后,西院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赵婉娘犹自后怕,拉着苏挽月的手絮絮叮嘱:“月儿,日后她若再来,你莫要与她正面冲突,避着些便是,她如今……怕是失了理智了。”
苏挽月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背,温声道:“娘亲,您放心,女儿晓得。疯狗咬人,难道人还要咬回去不成?自有打狗的法子。”
她语气轻柔,眼神却是一片清冷。回到书房,小芸立刻将那张记录着苏玉蓉“罪证”的纸条呈上。苏挽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关键语句无一遗漏,尤其是辱及赵婉娘和挑战父亲权威的那些,字字清晰。
“很好。”苏挽月颔首,将纸条递还给小芸,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当日下午,府中下人间便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些“闲话”。
“哎,你听说了吗?今儿个大小姐跑去西院二小姐那里大闹了一场!”
“啊?真的假的?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夫人被禁足,月例又被削减了呗!大小姐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把火都撒到二小姐头上了!”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柳夫人被禁足是因为李妈妈那些事,份例削减是老爷的意思,关二小姐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听说大小姐骂得可难听了,什么‘卑贱庶女’、‘上不得台面’都算轻的,连……连协理家务的赵姨娘都被她骂成是‘病秧子短命鬼’,还说‘她也配’管家里事呢!”
“天哪!她怎么敢这么说?!赵姨娘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人,如今又帮着管家,大小姐这话……也太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吧?”
“可不是嘛!当时还有人在旁边听见了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啧啧,真是……”
这些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仆役房中、厨房、浆洗处等各个角落传播开来。传播者言之凿凿,甚至能模仿出苏玉蓉那尖利刻薄的语气,将那些大不敬的言辞复述得活灵活现。没有人去追究最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相信了——因为这完全符合苏玉蓉一贯的骄纵愚蠢和如今处境下的心态。
偶尔有一两个或许还念着柳氏旧情、或者被苏玉蓉往日威势所慑的管事婆子想呵斥几句,但一接触到其他下人那了然又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今府里的风向谁看不明白?老爷明显偏袒西院,柳氏倒台,大小姐还如此作死,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惹一身骚?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苏文渊耳中。他是在书房听管家苏福例行汇报府中事务时,苏福“顺带”提了一句,语气小心翼翼,只说是下人间有些议论,关于大小姐今日去了西院,似乎……言语上有些不当之处。
苏文渊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姐妹间寻常口角。但当他傍晚在后花园散步,无意中听到两个躲在假山后偷懒的小丫鬟,正绘声绘色地学着苏玉蓉辱骂赵婉娘“病秧子短命鬼”、“她也配”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咳嗽了一声,那两个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地求饶。
苏文渊没有责罚她们,只是挥挥手让她们滚,自己却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之前只知苏玉蓉骄纵,却不知她竟如此恶毒、如此愚蠢!辱及庶母,质疑他的决定,这等行径,与市井泼妇何异?!哪里还有半点官家嫡女的教养和体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