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沈砚清的声音带着急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军情如火!周帅弃关,必是战局危急,不得已而为之!狄兵破关,气焰正盛,必会乘势南下!北境三镇防线必须立刻做出反应!请陛下速回养心殿,主持大局!”
萧景琰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痛苦和动摇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森寒与决绝!他握着那断裂的令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回宫!” 两个字,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无边的杀伐之气。
养心殿西暖阁。
气氛比太医院的静室更加压抑百倍。巨大的北境舆图上,代表镇北关的那座雄关标记,已被一道刺目的朱砂狠狠划去!如同一个淌血的伤口。
枢密院正使、兵部几位侍郎、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帅,以及刚刚赶到的林岳,皆肃立在地图前,脸色凝重得如同雕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萧景琰端坐御案之后,断裂的令箭就放在案头,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他的脸色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冰冷、锐利、仿佛要将地图上的敌人焚成灰烬。
“说!镇北关,到底怎么回事?周振武人呢?” 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枢密院正使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回陛下,据最后几波拼死突围送出的零散军报综合判断。北狄此次所用攻城炮车,威力远超想象!其射程可达五百步以上,抛射之巨石重逾千斤!更有一种特制火油弹,落地即燃,粘稠难灭!镇北关虽坚,然城墙连遭此等巨炮轰击,多处崩塌!狄兵又以‘血狼骑’为先锋,驱赶掳掠的边民填塞护城河,不顾伤亡,昼夜猛攻!”
他指着舆图上一处隘口:“第五日黎明,西门段城墙被十余枚火油弹集中轰击,燃起冲天大火,守军死伤惨重,城墙终于被轰开一道数十丈的巨大缺口!狄兵‘血狼骑’如同潮水般涌入!周帅……周帅见大势已去,为保存我军有生力量,被迫下令……弃关!”
“守军伤亡如何?百姓……伤亡如何?” 萧景琰的声音冰冷。
枢密院正使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道:“守关将士……血战五日,伤亡……过半。弃关时,尚有万余精锐,由周帅亲自断后,且战且退,撤往云州方向预设的第二道防线——飞狐峪。然……关城内来不及撤走的百姓……据零星逃出的幸存者泣血所言……狄兵破城后,阿史那·颉利亲自下令……屠城三日……鸡犬不留……惨……惨不忍睹……” 他说不下去了,老眼中含着悲愤的泪光。
“屠城三日……” 萧景琰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血。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镇北关的位置,仿佛能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血光。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整个西暖阁的温度骤降!
“周振武!” 萧景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他弃关之时,可曾按朕旨意,留下‘礼物’?”
林岳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凝而带着一丝刻骨的寒意:“回陛下!周帅密报已由‘孤雁’特殊渠道送达!镇北关所有无法带走的粮秣、军械,尤其是……关内几处巨大的地下储水窖,在撤离前,已按陛下密旨,尽数……投入剧毒‘断肠草’及腐烂牲畜!水源已绝!此毒虽非见血封喉,然一旦饮下,轻则腹痛如绞,战力尽失,重则脏腑溃烂,数日毙命!此乃周帅为北狄豺狼……备下的第一道‘盛宴’!”
“好!” 萧景琰眼中寒芒爆射,没有半分不忍,只有以血还血的冷酷,“断其水源,乱其腹心!此乃釜底抽薪!周振武做得对!”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重重戳在舆图飞狐峪的位置:“飞狐峪!此地两侧山崖陡峭,中通一线,地势险要,乃阻击、消耗狄兵之绝佳所在!传令周振武!”
“命其依托飞狐峪天险,层层设防,节节阻击!以弓弩、滚木礌石为主,辅以火攻!不求全歼,但求最大程度迟滞其兵锋,消耗其锐气与兵力!朕许其动用一切手段!同时,命燕然镇守将贺拔岳,率本部骑兵,自侧翼不断袭扰狄兵粮道,特别是黑风口方向!给朕狠狠地打!断其粮草,如同断其脊梁!”
“遵旨!” 枢密院正使肃然领命。
“林岳!” 萧景琰的目光转向他,“北狄大军破关,气焰嚣张,内部矛盾必被暂时压制。然,颉利屠城之举,虽显凶残,却也暴露其急迫!他耗不起!他需要劫掠来维系庞大的军队和贪婪的盟友!此刻,正是离间之计最佳时机!”
“臣明白!” 林岳眼中精光闪烁,“‘孤雁’已开始行动!关于颉利抽调左谷蠡王咄吉精锐充当炮灰、削弱其部,以及私下许诺秃鹫部与靺鞨部条件悬殊、厚此薄彼的消息,正通过王庭内部不同渠道,巧妙地散播!尤其会重点‘照顾’咄吉的心腹和秃发乌孤的亲信!同时,关于屠城所得分配不公、颉利王帐独占大头的流言,也会适时而起!臣相信,只要飞狐峪的钉子够硬,让狄兵撞得头破血流,尝不到甜头,这些流言,就会变成点燃火药桶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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