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四分，终端屏幕亮起。
【审计预案已启动】
【审查范围：安保组全体成员】
【首次数据比对完成，发现三处高风险操作异常，来源：东区终端03号】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手指在桌沿轻点了一下。节奏很稳，没有起伏。证据已经送出去了，不需要我再做什么。监察系统的流程一旦启动，就会自动调取所有关联日志，交叉验证操作时间、权限路径和生物识别信息。张维昨晚的动作太干净，干净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但他忘了，真正的漏洞不在技术层面，而在人心。
他以为我只是个靠揭发上位的新人，不会想到我会把规则用到这种地步。
我合上终端，站起身。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但我没有回头去关。走出门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安保总部的方向去了。脚步很重，带着慌意，应该是监察部的人。
我没有追着去看结果。赢了就是赢了，不需要亲眼见证对手倒下。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我走进安保总部大楼。
大厅里比往常安静。往常这个时间，东区几个技术员会聚在茶水间闲聊，声音不小。今天没人说话。我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我只是复核数据！我没有删改！”是张维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调，但尾音发颤。
“张工，请配合调查。”另一个声音冷静，“系统记录显示，你在非授权时段多次调取X15节点历史日志，并对原始视频进行剪辑上传。这些操作，绕过了主控台日志追踪。”
我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玻璃门映出我的影子，平静地站着，像在等一杯咖啡。
几秒后，门被推开。两名监察部人员一左一右带着张维走出来。他脸色发白，工牌还挂在胸前，但手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路过我时，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有惊愕，有愤怒，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我没说话，也没避开视线。只是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偷偷往这边看，目光在我和张维之间来回扫视。没人说话，但空气变了。那种压抑的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和距离。
我走进主控室，坐回自己的位置。刚打开终端，系统提示音响起。
【X15节点历史数据完整性验证通过】
【原报备“待复核”记录属实】
【无漏报责任认定】
我盯着那条通知看了一会儿，关掉了弹窗。
清白不是喊出来的，是查出来的。我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证明给谁看。制度动了，就够了。
上午九点，部门例会照常召开。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但气氛沉得像压了层布。张维的位置空着。他右边那个技术员低头盯着平板，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边缘。左边那个原本总爱插话的人，今天一句话都没说。
我站在投影前，声音不高：“从今天起，所有异常报告必须两小时内提交系统，延迟者自动进入绩效审查流程。”
没人回应。
我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东区终端前的几个人身上。“昨晚的审计结果，大家应该都看到了。我不追究过去的事，但今后，谁再想动系统数据，可以试试。”
说完，我转身离开会议室。
回到工位后，我调出西区监控画面。马厩门口，老周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半截草绳，轻轻哄着一匹受惊的小马驹。那马耳朵贴着脑袋，前蹄不停刨地，但老周没急着拉它，只是低声说着什么，手慢慢往前伸。
我看着他把草绳一圈圈绕在掌心，然后轻轻搭在马脖子上。小马抖了两下，没挣开，反而慢慢安静下来。
这一幕让我想起昨晚。
我没有当场揭发张维，也没有在证据生成后立刻上报。我等了，让系统自己说话。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立威，而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如果只能靠拳头和手段维持秩序，那和我前世所在的利鹰刺，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的，不是让人怕我，而是让规则本身有力量。
心口忽然一热。
不是预警，也不是记忆闪回。那热度很轻，像一缕阳光顺着脊背爬上来，慢慢渗进皮肤。我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指尖传来细微的纹路感——一道新的痕迹正在成形，沿着旧纹的轨迹延伸，像月光落在雪地上留下的影子。
第二道往生纹，觉醒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段画面：风沙漫天的训练场，我站在中央，对面是三名同门。他们手持利刃，眼神冷厉。“任务已下达，平民区必须清除。”其中一人说。我握着刀，没动。“我不接这种任务。”我说。下一秒，刀光劈面而来。
我没有躲。
那一战我输了，被废了左臂，关进地牢三个月。但我的心没输。
画面消失，心口的热度缓缓退去。与此同时，体内某处轻轻一震，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松动了，被一点点洗去。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像是压在肩上多年的石头，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午休时间，我走出大楼，沿着牧场边缘慢慢走。
阳光很好，照在围栏上，金属杆泛着微光。远处马群在吃草，偶尔甩一下尾巴。我走到西区空地，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
老周牵着那匹小马从马厩出来，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也点了点头。
风从牧场尽头吹过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我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体内的往生纹安静地伏着，像一道沉睡的印记，又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我睁开眼，看见那匹灰鬃马正扬起前蹄，朝着空地奔跑。老周在后面追，边跑边笑。小马跑了几步，忽然拐了个弯，朝着我这边冲来。
它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鼻子喷了口气，低头蹭了蹭脚边的草。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
它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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