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的氛围,比执刃殿更冷。
这里似乎连空气都流动得更加缓慢、粘稠,带着一种金属和陈旧书籍混合的、冷冽的气息。宫尚角将她带入宫门后,便如同遗忘了她的存在,径直走向书房,只留下一句对管事下属的吩咐:“安排个住处,看管起来。”
没有多余的交代,没有警告,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但浅浅知道,那双看似漠不关心的眼睛,此刻正通过无数种她或许还未察觉的方式,在暗处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而宫尚角,就是那只蛰伏在网中央,耐心等待猎物挣扎的蜘蛛。
她被带到一个偏僻的、紧挨着仆役房的小院。房间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胜在干净。领路的管事是个面容刻板的中年妇人,姓钱,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阿丑姑娘是吧?”钱管事语气冷淡,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角宫规矩大,不比你们山野乡村。没事就在自己房里待着,莫要随意走动,尤其是公子的书房和寝殿,那是禁区。若有需要,自会有下人送来饭食。”
她将“山野乡村”和“下人”几个字咬得略重,意在划清界限,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浅浅低眉顺眼,细声应道:“是,多谢钱管事提点,阿丑记住了。”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取悦了钱管事,对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并指派了一个看似木讷的小丫鬟在院外“伺候”,实则监视。
初步的试探,来了。浅浅心中冷笑。若她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吃人的角宫,恐怕会被这些踩低捧高的下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可惜,她不是。
她安然地在房中坐下,并不急于行动。她在等,等一个足够分量、能让她“立威”的契机。而她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的地方,这种契机从来不会少。
果然,不过半日,麻烦便上门了。
送晚膳来的不是那个小丫鬟,而是一个身材高壮、眉眼带着几分戾气的婆子,姓赵,是角宫负责部分采买的小头目,仗着有点小权,在低等仆役中颇为跋扈。她将食盒“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动作粗鲁,汤汁都溅出来些许。
“吃吧。”赵婆子双手抱胸,斜睨着浅浅,语气不善,“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公子为何要带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回来,平白增添咱们的活计。”
浅浅没有动,只是抬起眼,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依旧清澈,却莫名让赵婆子感到一丝不适,仿佛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吃!难道还要老娘喂你不成?”赵婆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声音拔高了几分,试图用气势压倒她。
浅浅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赵妈妈,这饭菜,似乎不太新鲜了。”
赵婆子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角宫的饭菜都是统一份例,怎会不新鲜?爱吃不吃,饿着算了!”
“是吗?”浅浅拿起筷子,轻轻拨动了一下那盘看似无异的青菜,“如果我没记错,角宫每日采买的鲜蔬,辰时入库。但这菜叶边缘泛黄,根茎软韧,明显是昨日甚至前日剩下的。还有这肉,色泽暗沉,隐隐有异味,绝非今日新宰。”
她每说一句,赵婆子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以次充好、克扣用度中饱私囊的事情,她没少干,自以为做得隐蔽,却没想到被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孤女一眼看穿!
“你……你血口喷人!”赵婆子又惊又怒,上前一步,似乎想动手抢夺食盒,或者干脆捂住她的嘴。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食盒的瞬间,浅浅看似无意地手腕一翻,筷子尖端恰好点在赵婆子手腕的某个穴道上。
“哎哟!”赵婆子只觉得一阵酸麻瞬间传遍半条胳膊,惊呼一声,猛地缩回手,又惊又惧地看着她。
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院外那个“监视”的小丫鬟,以及被赵婆子惊呼声引来的、恰好路过附近的钱管事。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钱管事皱着眉头走进来,先是厌恶地瞪了赵婆子一眼,然后看向浅浅,语气依旧冷淡,“阿丑姑娘,怎么回事?”
浅浅放下筷子,重新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钱管事,阿丑不敢闹事。只是……只是这饭菜似乎不太妥当,赵妈妈送来的,与角宫的规矩或许不符。阿丑身份卑微,吃些残羹冷炙也无妨,只是担心……若是因此吃坏了身子,耽误了角公子查问,或是传出去坏了角宫严谨的名声,阿丑万死难辞其咎。”
她的话,软中带硬,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角宫规矩”和“宫尚角名声”的层面。
钱管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掌管内务,最忌讳的就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还闹到明面上。她锐利的目光扫向赵婆子,又看了看那明显不新鲜的饭菜,心中已然明了。
赵婆子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钱管事饶命!是、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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