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那篇石破天惊的《云游序》倒背,如同在传功长老吴清风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他失魂落魄地在偏殿中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沉,殿内光线昏暗,才如同梦游般缓缓起身。
他没有回自己的洞府,而是脚步虚浮地走向了宗主所在的青云殿。他需要找人倾诉,或者说,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他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青云殿内,李清风正准备处理完最后几份卷宗便去静修,见到吴清风这副魂不守舍、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吴清风向来以严谨刻板、心志坚定着称,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吴师弟,你这是……”李清风放下卷宗,关切地问道。
吴清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用一种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语气,将下午在偏殿考核云逸,以及云逸如何将《青云杂记·云游序》倒背如流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宗主,您说,这……这怎么可能?”吴清风说完,眼神空洞地看着李清风,仿佛一个迷途的孩童在寻求答案,“倒背如流!一字不差!甚至连文中的气韵都隐隐契合!可他之前的考核,明明连最基础的‘凝气化针’都施展得惨不忍睹,连《南荒妖兽图鉴》都能张冠李戴!这……这根本不合常理!”
李清风听完,也是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他想过云逸身上会有各种出人意料的表现,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展现出来。
倒背文章?这算什么?炫耀?还是某种恶作剧?
“吴师弟,你确定……他真的是倒背?而非胡言乱语?”李清风谨慎地确认道。
“千真万确!”吴清风激动起来,“我亲自核对过原文!一字不差,句序完全颠倒!而且他背诵时的神态……不似作伪,更像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本能’?”
说到“本能”二字,吴清风自己都觉得荒谬,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李清风沉默了。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云逸此子,当真是每一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而且一次比一次离谱。按碎测灵石可以说是意外,大比连胜可以说是运气,点破丹药药材可以说是直觉敏锐,但这倒背文章……已经超出了“运气”和“直觉”的范畴,触及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天赋?或者说,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特质?
“他背诵完之后,是何反应?”李清风问道。
吴清风回想起云逸那“惶恐不安”、“自以为背错”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苦涩道:“他……他以为自己背错了,还战战兢兢地问我是不是又惹我生气了……”
李清风闻言,脸上那古怪的神色更浓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以及吴清风那憋屈到内伤的心情。
“此子……当真是一朵奇葩。”李清风最终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他看向备受打击的吴清风,温声安慰道:“吴师弟,大道三千,无奇不有。此子身上或许确有我等无法揣度之秘。既然他目前对宗门无害,甚至屡有助益,我等便暂且顺其自然吧。过于执着,恐生心魔,于你道途有碍。”
吴清风闻言,浑身一震。宗主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他。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一个外门弟子如此耿耿于怀,甚至道心都产生了动摇?就因为对方的表现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对着李清风躬身一礼:“多谢宗主点拨,是师弟着相了。”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云逸倒背文章的那一幕,却如同梦魇般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磨灭了。他感觉自己数百年来建立的关于“资质”、“悟性”、“努力”的认知体系,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痕。
接下来的几天,吴清风都显得有些神思不定。在传功堂为内门弟子讲法时,他竟然罕见地几次走神,将一段简单的灵力运转法门讲得颠三倒四,引得台下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甚至有弟子壮着胆子提问,他也答非所问,最后竟挥袖提前结束了讲法,留下一众弟子愕然不已。
“吴长老这是怎么了?从未见他如此……”
“听说前几日召见了那个云逸,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是那个云逸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把长老气着了?”
“嘘!慎言!那一位可是能‘克’对手于无形的狠角色……”
流言蜚语悄然在弟子间流传,云逸的“邪名”之上,又增添了一笔“气坏传功长老”的光辉事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逸,却对此毫不知情,或者说,并不在意。他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静。自那日倒背文章之后,吴清风果然没有再召见过他,连带着其他长老似乎也消停了不少。他乐得自在,每日除了扫地,便是侍弄他那小院里的野葱青菜,偶尔对着那袋被丢弃在院角的“炼丹房材料”发会儿呆(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些垃圾),日子过得颇有几分退休老干部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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