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见,你还是喜欢神出鬼没。”
项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手中的天龙破城戟却快如闪电,擦着钟离昧的耳畔“夺”地一声钉入支撑帐幔的木柱,戟身兀自震颤不休。
项羽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钟离昧。
“咳咳……”钟离昧刚想说话,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虞瑶目光锐利如刀。她敏锐地捕捉到钟离昧咳嗽时,胸腔深处传来一种异样的、如同生锈金属摩擦般的浊音。
更让她心头一凛的是,随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钟离昧胸前衣襟下,竟渗出极淡、几不可见的一抹幽蓝。
那色泽,让她瞬间联想到某些剧毒之物。她立刻上前,手已按向药箱。
“且慢!”钟离昧却猛地抬手制止,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他费力地喘息着,手指颤抖着扯开胸前早已被冷汗和污迹浸透的衣襟。
心口处,一枚断裂的青铜箭簇深嵌皮肉之中,边缘与周围的血肉已然长死,呈现出暗沉无光的色泽。
最诡异的是箭簇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青灰色,如同被某种力量侵蚀。
虞瑶瞳孔骤然收缩——这箭簇的形制与材质,与她记忆中龙且体内那淬毒的残箭,何其相似!
而这皮肤异状……她脑中飞速掠过《青囊经》中的记载——“金石侵脉”!这分明是某种蕴含邪异力量的陨铁矿石,其毒气深入血脉、侵蚀肌理的征兆!
“项氏血脉……或许……”项羽低沉的声音带着追忆,也带着一丝古老的执念。
项氏一族口耳相传,先祖曾得陨星之矿,其性邪异,唯项氏男儿滚烫之血,或可稍解其毒,护佑子弟。
这近乎迷信的传说,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短匕,掌心深划,滚烫的鲜血顿时涌出,滴滴答答落入钟离昧艰难递来的一个古朴犀角杯中。
那血滴入杯,竟凝而不散,隐隐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会稽山深处………陨星残铁…………”钟离昧喘息着,声音破碎。
他接过犀角杯,将杯中混合着项羽血液的酒液,猛地泼洒在自己心口那狰狞的箭簇伤口之上!
嗤——
一阵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箭簇周围那青灰色的皮肤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
虞瑶眼神一凝,就是现在!她五指如钩,运足气力,猛地钳住那冰冷的箭尾断口,一声低喝,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当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一枚带着腐肉和诡异粘稠黑色液体的陨铁箭簇,终于被虞瑶用尽全力拔了出来,精准地落入一旁准备好的铜盘之中。盘底瞬间被染上一小片幽蓝的污迹。
当虞瑶用银针小心翼翼地从钟离昧心脉深处挑出一条细如发丝、却狰狞扭动的蛊虫时,韩信默默地退到了药柜最深的阴影里。他重新拿起冰冷的药杵,捣着石臼中苦涩的药材。
他刻意将动作放得轻柔,碾药的声音细碎而规律,如同某种安抚人心的韵律。然而,他却想最灵敏的猫,捕捉着医帐中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虞瑶缝合伤口的丝线摩擦声、项羽沉重的呼吸声、钟离昧压抑的呻吟……这专注的倾听,如同三年前,淮阴城那座冰冷的石桥上,那突然刺破死寂的、象征着屈辱的马蹄声。
那日,纷扬的槐花无声飘落着,他怀中紧抱着一个刚从失控马车轮下抢回的盲眼老丈,自己的青衫被车辕勾破,狼狈不堪。
七个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将他团团围住,哄笑声刺耳。
为首者手中的剑鞘,带着轻蔑,一下下拍打着他冰凉的脸颊,青铜剑鞘吞口上狰狞的螭龙纹饰,每一次触碰都像烙铁灼烧着他的尊严。
“钻过去!饶你狗命!”锦袍少年得意洋洋地劈开双腿,崭新的皮靴靴底,沾着会稽郡特供的、鲜艳如血的朱砂泥。
“诺。”他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一个温顺到近乎卑微的音节。身体缓缓伏低。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后颈的肌肉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当额头触到冰冷坚硬的第三块青石板时,他紧贴地面的指尖,极其隐蔽地、快速地刮蹭过那纨绔华贵的靴底,一抹鲜红的朱砂泥悄然藏入指缝。
第五个纨绔腰间悬挂的玉珏擦过他的耳垂,冰凉滑腻。他清晰地记住了玉珏上阴刻的、属于郡守府私兵的蛇形暗纹。
围观人群爆发出刺耳的嗤笑声。韩信的心却在冰封中异常冷静,他默数着:一个、两个……三个楚式柳叶剑特有的细长剑穗,四个秦制青铜铍那粗犷的兽毛流苏……
“纱布。”虞瑶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韩信的回忆。他手一抖,药杵“当啷”一声撞翻了旁边盛放药液的犀角杯。
他慌忙垂首,捧上一叠洁净葛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钟离昧胸口那狰狞的箭疮——荧蓝色的毒血正缓缓渗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