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二字,被他用丹田之气喝出,如同惊雷!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方向:
“砀山起兵,追随大王,披荆斩棘,大小百战,九死一生!麾下八千江东子弟(此处为吕泽核心力量,非项羽部),皆百战锐士!关中各郡,巴蜀粮道,魏地根基(吕氏势力范围)!凡我吕泽麾下儿郎,凡我吕氏宗族子弟,皆愿为大王效死——亦愿为少主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少主”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金铁烙印!
话音未落,仿佛早已约定好一般,殿门外,那三百名随吕泽入城、如同雕塑般肃立的玄甲亲卫铁骑,在为首将领一声低沉的号令下,齐齐将手中丈二长矛,以千锤百炼的同一动作,狠狠顿向脚下坚硬的宫砖地面!
“咚!!!”
“咚!!!”
“咚!!!”
三声沉闷、整齐、如同巨人心脏搏动般的巨响,如同实质的音波,穿透了厚重的殿门,狠狠砸进每个人的耳膜!
整个大殿的地面似乎都在随之震颤!一股无形的、凝聚着铁血意志与森然杀气的恐怖气势,随着这如同战鼓擂动的顿矛声,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不是贺捷!这是赤裸裸的武力威慑!是毫不掩饰的兵谏!是以砀山精兵为后盾,以吕氏宗族庞大势力为根基,在为刘盈的储位进行最直接、最强硬的支持!
是在用刀剑告诉刘邦:立刘盈,则君臣相安,吕氏依旧是你最强大的臂助;若有不轨之念……这栎阳宫,未必不能易主!
戚夫人抱着刘如意的手猛地一抖,怀中孩子被这肃杀恐怖的气氛吓得“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尖锐的哭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如同一根针,刺破了某种紧绷的平衡。
刘邦的脸色,经历了由僵硬到铁青,再由铁青转为一种病态潮红的剧烈变化。他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因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惨白,几乎要将坚硬的青铜扶手捏碎!耻辱!滔天的耻辱!
岂有此理!竟在满朝文武面前,被如此胁迫!这比当年在沛县街头被地痞围堵还令人难堪!
吕泽!
他竟敢!竟敢在栎阳宫,在他刘邦的王座之前,如此肆无忌惮地展示武力,如此赤裸裸地胁迫他!逼迫他立储!
暴怒的火焰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想起了下邑谷口那遮天蔽日、为他挡住追兵的箭雨,想起了吕泽在彭城惨败后收拢溃兵、稳住阵脚的沉着,想起了自己狼狈逃窜时对吕泽力量的依赖……
然而,此刻这些“恩情”都化作了最深的屈辱!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疯狂咆哮:杀了他!立刻下令,将这个“跋扈不臣”的吕泽拖出去斩首示众!诛其九族!
然而,就在这疯狂的念头即将转化为行动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现实感,如同冰水般浇头而下,瞬间熄灭了他所有的怒火。斩吕泽?拿什么斩?
下邑的八千精锐砀山兵?那是吕泽一手带出的子弟兵,只听他号令!
砀郡、三秦之地根深蒂固的吕氏势力?从地方官吏到军中将领,盘根错节!
巴蜀粮道、魏地的支持?这些命脉之地,吕氏影响力巨大!
殿中这些将领?周勃、樊哙虽忠心,但面对吕泽的威势和那三百铁骑的杀气,他们会立刻动手吗?萧何、张良这些谋士又会如何选择?而那些本就出自吕泽麾下的将领,恐怕会立刻拔刀相向!
没有吕泽和吕氏,他刘邦别说争夺天下,此刻恐怕还在荥阳城头苦苦支撑,甚至早已曝尸荒野!失去了吕氏的支持,他拿什么去对抗如日中天的项羽?这天下霸业,顷刻间就会化为泡影!内心最深处、那烙印般的生存智慧占了绝对上风:强争必死!存身保位方为上策!好汉不吃眼前亏!
吕泽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早已看穿了刘邦内心那从暴怒到权衡再到“力不能敌,唯有隐忍”的务实抉择。
他微微躬身,姿态依旧保持着臣子的恭敬,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定了最后的结局:
“臣,吕泽!恳请大王!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为追随大王百战余生的忠勇将士计——即刻昭告天下,册立公子盈为皇太子!以正国本,以安万民之心!”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王座上那个身影上,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
戚夫人的抽泣声、刘如意的嚎哭声,在此刻都显得无比遥远。
刘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如同破旧的风箱。他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躲在夏侯婴身后、被殿外那如同催命符般的顿矛声和殿内肃杀气氛吓得小脸煞白、浑身抖如筛糠、却依旧死死攥着袖中某物的刘盈。内心掠过一丝不耐:怯懦至此…难成大器…。却不知这简直就是小时候自己的翻版。
他又看了一眼怀中哭闹不休、懵懂无知的刘如意,和身边花容失色、泪眼婆娑的戚夫人。最终,他的目光,与台阶下如山岳般矗立、眼神深不见底的吕泽,在空中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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