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阵台上,玄色斗篷下只着素雅的月白深衣,使得虞瑶的身影越发的纤细单薄。
城下,纪信被推入火海的那声凄厉惨嚎,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她搭在冰冷墙砖上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石缝,几乎要折断!
她死死地盯着那片冲天的烈焰,看着那个曾经活生生的、忠勇的身影在火舌中扭曲、化为焦炭。浓烟翻滚升腾,带着令人作呕的焦臭,被夜风卷着,扑上城头,呛得人无法呼吸。那火光如此炽烈,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彻骨冰寒。
她看到了火堆前那个如山岳般矗立的玄甲身影——项羽。他重瞳中的怒火,比眼前的烈焰更加炽盛,更加冰冷。那是被彻底激怒的狂暴,是不惜焚尽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的决绝。
袖中。那柄淬毒的匕首,依旧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锋锐的匕尖,紧贴着她手腕内侧温热的肌肤。方才那电光石火间、距离他颈侧动脉不足一寸的刺杀,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此刻,匕首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和残留的杀意,让她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刺?方才那千载难逢的时机已逝。项羽的警觉已被彻底唤醒,那笼罩周身的、如同实质般的狂暴气场,足以绞杀任何靠近的威胁。她再没有机会了。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匕首的手指。那一点幽蓝的毒芒,无声地滑回袖中深处,如同她心底最后一丝试图反抗宿命的微光,悄然隐没。
突然,虞瑶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异常真实的噩梦。
视线所及,那几骑亡命之徒中,为首佝偻伏鞍者,身形虽似刘邦,但那亡命奔逃的姿态中,少了几分刘邦特有的油滑与狡黠,多了几分刻意模仿的僵硬!
更重要的是,她眼角余光扫过混乱妇孺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刘芒”那独特市井猥琐气息的强烈厌恶和直觉感应,如同冰冷的蛇信,猛地攫住了她的心神!她无法具体锁定,但那股气息就在那片混乱之中!
“阿羽!”虞瑶的声音因巨大的恐惧和紧迫感而陡然拔高... 她猛地抓住项羽紧握霸王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臂甲缝隙,用力指向东门那片混乱的妇孺区域,声音因急切而颤抖:“错了!不是那个!西门冲出去的也是假的!真刘邦…真刘邦就混在妇孺里!我能感觉到!那股…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就在那里!快!快找出他!杀了他!绝不能放他走!否则后患无穷!”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项羽那双燃烧着怒焰的重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快!找到他!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就在此刻!!”
这声嘶喊,蕴含着远超项羽所能理解的深重含义。虞瑶的眼中,不仅仅是对未来霸业威胁的恐惧,更是对那注定的垓下悲歌、乌江寒水的刻骨绝望!
她清晰地记得张良的警告——强杀刘邦,作为宿命死结的枢纽,她将首当其冲,承受崩断的反噬,生机断绝!她可能…会死!
但!那又如何?!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呐喊:
‘项羽若失天下,终将自刎乌江!与其看着他英雄末路,血染残阳,不如…用我的命,换他的千秋霸业!换这死结彻底斩断!’
‘刘邦不死,历史终将滑向深渊!阿羽…他斗不过这宿命,斗不过这老狐狸的阴险!唯有刘邦死!唯有他死!才能终结这一切!’
‘张良之言…或许是真,或许是妄!但此刻,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今夜,刘邦潜龙入海,大势去矣!纵有反噬…我虞瑶…一命相抵便是!’
为了他!为了他项籍能君临天下,而非悲歌垓下!为了斩断那缠绕在他们命运之上的、名为“历史”的绞索!
她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这是她作为穿越者,试图撼动这铁幕般宿命的最后一搏!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
“杀了他!阿羽!快啊——!!” 她的声音近乎凄厉,眼中闪烁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疯狂光芒。那是对项羽深沉到极致、不惜以命相殉的爱恋,也是对改变历史轨迹的终极渴望!
项羽的重瞳如同被点燃的熔炉!虞瑶的指认和那声嘶力竭、充满自我毁灭意味的“杀了他”,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暴怒!
被蝼蚁戏耍于股掌的屈辱感冲垮了理智!他顺着虞瑶所指,目光瞬间穿透混乱的人群,似乎也捕捉到了那个被士兵粗暴推开、正猥琐溜向黑暗的佝偻身影!滔天杀意如同火山喷发!
“刘邦——杀!”项羽的怒吼几乎要震裂苍穹!他一步踏前,霸王戟带着撕裂空气的毁灭风压就要挥出!他要亲自冲下去,将这反复无常、狡诈如狐的老匹夫碾为细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张良在睢水河畔那惊心动魄的警告,如同最冰冷的枷锁,骤然在他灵魂深处轰鸣——“杀之,则结断局崩,夫人危矣!” 这八个字,每一个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怒火充斥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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