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污血染红的泥土尚在,尚方剑的寒光犹在人心震颤。初颜那句“石灰为甲,薯藤为刃”的嘶喊,如同惊雷炸醒了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黑石坳。巨大的愤怒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凝聚!愚昧的“瘟神”流言在铁一般的人证物证面前彻底破产,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求生烈焰和对公主殿下近乎神只般的敬畏。
“沈太医!石灰粉!石灰粉怎么用!您快吩咐!”一个壮硕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嘶声喊道。
“对!沈太医!您说!我们干!”
“泼洒!埋秽物!清洗!我们都会!”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响应,压抑已久的求生本能被彻底点燃,转化为排山倒海的力量。麻木和猜忌被驱散,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敌人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瘟神”,而是那深宫中投毒散谣、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毒妇!而他们的武器,就是那白色的粉末和深埋在焦土下的希望之根!
沈砚强压住看到民心凝聚的激动和初颜再次昏迷带来的揪心,迅速登上一个稍高的土堆,声音用尽全力盖过雨声:
“乡亲们!听我号令!”
“第一队!青壮劳力!立刻在营地外围挖掘深沟!沟底撒厚厚一层生石灰粉!沟内所有积水,反复泼洒石灰水!筑起第一道‘石灰墙’,隔绝外部疫水倒灌!”
“第二队!妇女老幼!收集所有能用的陶罐、木桶!将生石灰粉按十比一的比例兑入清水,搅拌成石灰乳!此乳可强力杀灭疫毒!所有窝棚内外、人员聚集地、尤其是病患隔离区周围地面,反复泼洒!每两个时辰一次!”
“第三队!由医官和识字的乡亲带领!负责清理所有呕吐物、排泄物!就地深挖土坑,秽物倒入坑中,覆盖厚厚石灰粉后再掩埋!所有接触过秽物的人,双手必须用石灰水反复搓洗!接触过病患的人,衣物必须用石灰水浸泡!”
“第四队!身体尚好者!立刻去寻柴火!大量烧煮开水!所有饮水必须煮沸!所有入口食物必须熟透!清洗伤口、饮用,皆用沸水!”
“第五队!负责看管、分发石灰粉!设立三处固定发放点,专人记录!务必保证每一处防疫所需!同时,严密监视水源!防止宵小再投毒!”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战鼓擂响。人群瞬间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运转起来!青壮们吼叫着扛起锄头冲向营地外围;妇女们挽起袖子,迅速架起大锅,按照比例小心翼翼地调配石灰乳;孩子们也被组织起来,收集柴火,传递消息;负责清理和隔离的队伍,在医官的指导下,开始强忍着恐惧和恶臭,执行着最脏最累却至关重要的任务。
白色的粉末在泥泞中飞扬,刺鼻的石灰气味迅速弥漫开来,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形成一种奇特的、带着消毒意味的气息。浑浊的污水被泼洒上石灰乳,发出“嗤嗤”的声响,升腾起带着碱味的白烟。深沟在营地周围迅速成型,如同一条白色的护城河。整个黑石坳营地,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硬生生被这白色的“盔甲”包裹起来,开始了一场艰苦卓绝的防疫战争!
与此同时,另一场关乎未来的战斗也在同步进行。在沈砚指定的、远离疫区、靠近那片幸存薯田的高地上,周崇亲自指挥着御林军士兵和一部分身体强健的农人。
“快!把从洪水中抢出来的、没被污染的生石灰粉都搬过来!”
“深翻!再深翻!把草木灰和焦土彻底混匀!”
“按沈太医交代的比例,把石灰粉均匀撒进土里!覆土!一定要压实!”
“小心薯苗!刚发的嫩芽金贵着呢!周围撒一层薄石灰粉就行!”
“还有!把惊蛰大人带回来的紫背天葵,选几株长势好的,连根带土移栽到旁边向阳、排水好的地方!这可是救命的宝贝!好生看护!”
士兵和农人们挥汗如雨,将救命的生石灰粉虔诚地撒入翻整过的土地。白色的粉末融入深褐色的泥土,仿佛为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抵御虫害的圣洁铠甲。那几株在风雨和瘟疫夹缝中艰难探头的嫩绿薯苗,被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周围薄薄撒上一层石灰粉,如同幼小的战士穿上了第一件护甲。而旁边新辟的小药圃里,几株根部带着湿润泥土的紫背天葵被小心栽下,锯齿状的深绿色叶片在灰暗的天色下顽强舒展,紫色的叶背闪烁着微光,如同黑暗中的希望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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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云泽都城,上京。慈宁宫的空气却如同凝固的冰湖,沉滞得令人窒息。
“废物!一群废物!”太后猛地将手中一盏滚烫的参茶狠狠掼在地上!名贵的官窑瓷盏瞬间粉身碎骨,褐色的茶汤溅湿了华贵的地毯。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凤目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冯七失手被擒!投毒失败!连‘圣水’都被截获?!还让那贱婢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暗棘卫祭旗?!她…她不是应该身染恶疫,死在北疆的泥潭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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