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颜公主的反击,再次以她特有的缜密和务实风格展开。
杨文远带领属官们彻夜不眠,调阅了大量户部旧档、地方州县的运费记录、商贾的诉状,甚至暗中走访了一些深受漕帮盘剥的小商贩和运粮农户,将以往漕运的弊端和成本核算得清清楚楚。
一份厚达数十页的《漕运利弊析及改革效益核算》奏疏,连同《漕运改革疏》草案,被迅速呈送御前。奏疏中,用冰冷而详实的数据说话:
以往漕帮把持下,漕运运费高昂,较实际运输成本高出数倍,且常有“漂没”(运输途中损耗,实则多为贪污或讹诈)、“压舱”(强行要求货主购买他们提供的廉价压舱石)等种种名目的盘剥。仅通济渠一线,每年因此产生的额外成本就高达百万两白银,而这些成本最终都转嫁到了粮价、物价上,由百姓和朝廷共同承担。朝廷漕粮运输,损耗率常年居高不下,虚耗国库。
而若改革成功,初步估算,运费可降低三成以上,漕粮损耗率可大幅下降。仅此两项,每年可为朝廷节省巨额开支。若算上因运费降低而可能激发的商业流通、以及未来红焰薯大规模外运带来的效益,其长期收益更是不可估量。
奏疏中还详细列出了改革后如何安置原有漕运从业人员的具体方案:愿意加入官船队的,经过考核后可优先录用;愿意转业的,给予一次性补偿并可接受免费技能培训;年老体弱者,可安排至新修码头从事较轻的管理工作……充分体现了朝廷的“仁政”考量,并非一味蛮干。
这份数据详实、考虑周全的奏疏,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反响。许多原本持中立或观望态度的官员,在看到如此清晰的账目和可行的方案后,开始倾向于支持改革。皇帝看了奏书,更是连连点头,对初颜的谋略和细致赞赏有加。
与此同时,推广司联合即将挂牌的“漕运督办衙门”(筹备处),发布了招募诚信粮商试行“官督商运”的公告,并公布了极具吸引力的优惠运费政策和安全保障措施。公告一出,立刻在商界引起了轰动。许多长期受漕帮压制的粮商、货主跃跃欲试,毕竟,谁不想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呢?
初颜还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她亲自去拜访了几位以清直敢言、关心民瘼着称的御史言官和致仕的老臣,将漕运改革的利弊、数据、方案坦诚相告,虚心征求他们的意见。她的坦诚和务实,赢得了这些清流人士的好感,他们纷纷表示若改革果真利国利民,愿为之发声。
一时间,朝堂上关于漕运改革的舆论风向开始悄然转变。支持改革的声音逐渐压过了那些“稳妥”、“担忧”的论调。
然而,就在漕运之争看似要向有利于初颜的方向发展时,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却在后宫悄然上演。
太后虽被变相软禁于慈宁宫,但其影响力并未完全消失。这一日,她以“赏花”、“品茗”为名,邀请了几位亲王郡王的王妃、以及几位家中在漕运颇有利益的勋贵夫人入宫。
慈宁宫花园内,暖风和煦,百花争妍,一派祥和气氛。太后看似随意地闲聊,话题却渐渐引向了漕运之事。
“……这漕运啊,关乎南北民生,牵涉甚广。哀家听说最近朝堂上为此事争论不休,心里真是担忧。”太后轻抚着茶杯,叹气道,“有些年轻人啊,有干劲是好事,但未免过于急进了些。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骤然改动,万一出了岔子,苦的还是老百姓啊。”
一位与崔家有姻亲关系的郡王妃立刻接口:“太后娘娘说的是!漕运之事复杂无比,岂是读了几本圣贤书就能料理清楚的?听说还要招那些粗鄙的船工入什么官船队,真是有失体统!”
另一位家中拥有大量漕船的勋贵夫人也忧心忡忡地说:“是啊,娘娘,我们家那些船,可是几代人的心血。若是朝廷新立了规矩,运费大降,我们可真要血本无归了!还请娘娘在陛下面前,为我们这些老臣之家美言几句啊!”
太后满意地看着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苦和表达“担忧”,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通过这些贵妇,将反对的声音渗透到各个王府勋贵之家,从而影响朝堂的决策。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太后娘娘,各位夫人,请恕臣女冒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初颜公主不知何时已来到花园入口处,正微笑着向太后行礼。她今日未着宫装,只穿了一身简洁的湖蓝色襦裙,却更显清新脱俗,气质卓然。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面上却笑道:“是颜儿来了。正好,我们正说起漕运之事,你也来听听。”
初颜走上前,目光扫过在场的贵妇们,从容不迫地开口:“方才听闻诸位夫人谈及漕运改革之忧,臣女深表理解。然,所谓改革,并非一味否定旧制,而是兴利除弊。诸位夫人可知,以往漕帮把持之下,寻常商贾运一石粮至京师,需费银几何?而漕帮实际成本又是几何?其中差额,又落入了谁人之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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