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落针可闻。
那锭十两的官银,还静静地躺在桌上,泛着冷光。
伙计和那几个壮汉,已经不是跪着了,是瘫着。
一滩烂泥。
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殿下。
太子殿下。
自己刚刚,是在跟当朝太子碰瓷?还想动手抓太子的衣领?
完了。
全完了。
为首的伙计,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在凝固的空气里慢慢弥漫开来。
林越皱了皱眉。
他甚至没再看那些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一团碍眼的垃圾。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沈砚的脸上。
这个意外发现的“核心供应商”,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
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茫然,最后,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死寂。
仿佛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更大的冰水,兜头浇灭。
是啊。
太子。
扳倒国舅爷,和他这个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亲娘舅。
天底下,哪有外甥会帮着外人,去对付自己亲娘舅的道理?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沈砚的身体,晃了晃,刚刚挺直的脊梁,似乎又弯了下去。
苏清欢看看林越,又看看沈砚,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下玩脱了吧?本来想低调摸鱼,结果直接王炸开局了。”
林越没理她。
他对着那名单膝跪地的校尉,随意地摆了摆手。
“赵校尉,起来吧。”
“谢殿下!”那名叫赵校尉的军官站起身,身形笔挺如松,目光如刀。
林越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那锭银子。
“让他们,拿着。”
赵校尉一愣,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大步走到那瘫软的伙计面前。
他一把抓起那锭银子,粗暴地塞进伙计抖得跟筛子一样的手里。
“拿着!”
伙计的手一软,银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赵校尉眼神一冷,弯腰捡起,再次塞进他手里,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攥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握紧。
“殿下赏的,让你拿着!”
那伙计快哭了,手里的银子,此刻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他终于明白了。
“多了,你们拿不稳。”
“这是你们今天,能拿到的,最后一笔钱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是断头钱。
“殿下……”伙计哆嗦着嘴唇,想要求饶。
林越却已经没了耐心。
“太臭了。”
他对着赵校尉吩咐道:“带去京兆府。就说,他们惊扰了本宫喝茶的雅兴。”
惊扰了……雅兴?
赵校尉嘴角抽了抽。
这罪名,真是清新脱俗。
但谁都知道,从太子嘴里说出来,这比“意图行刺”还要严重。
“是!”
赵校尉一挥手,他身后的黑甲士卒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一人一个,将那几个混混连同伙计,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茶馆老板早就吓得躲在柜台底下,此刻连头都不敢冒。
很快,茶馆里被清场了。
闲杂人等,全被“请”了出去,赵校尉带着人守在门口,方圆十丈之内,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偌大的茶馆,只剩下三个人。
林越,苏清欢,和依旧站着的沈砚。
林越慢条斯理地,将那本湿透的旧书放在另一张干净的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粗茶。
“坐。”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邀请一位老友。
沈砚没动。
他的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林越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前朝礼部尚书,沈从之子,沈砚。三年前,沈家因‘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唯你一人,因在书院求学,侥幸逃脱,从此隐姓埋名。”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沈砚心上。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越。
这些,都是卷宗里的秘密,他一个太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调查我?”沈砚的声音,沙哑干涩。
“查你?你还没那么重要。”
林越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里,是全然的漠然和审视。
“我查的是国舅爷的账。查着查着,就有人把你这颗‘棋子’,送到了我面前。”
“我很好奇,一本十年前的账本,怎么就能把你爹,一个礼部尚书,钉死在‘通敌叛国’的罪名上?”
这才是林越想不通的地方。
一个管礼仪的,怎么去通敌?还被一本账本给锤死了?
这业务也太不相关了。
简直就像是指控一个程序员偷了食堂的大勺。
沈砚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明白了。
太子不是在查他,而是在查国舅!
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一瞬间,那熄灭的死灰,深处,似乎有了一点点复燃的火星。
但他不敢信。
“殿下,国舅爷,是您的舅舅。”他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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