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劫沧接过酒坛,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这里风大。”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另一座石亭,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散。
“去那边坐吧。”
说罢便率先迈步而去,玄色衣摆在石阶上掠过一道利落的弧度。林清瑶略作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这座石亭显然更为精巧,飞檐如孤鹤展翅,静静伫立在云雾缭绕的断崖边。亭檐下悬着的木匾上,“洗剑”二字笔锋凌厉,每一划都透着未出鞘的锋芒,一看便是常年练剑之人的手笔。
楚劫沧拂了拂衣摆,在石凳一侧坐下,动作熟稔得像是回了自己家。可当他抬手指向对面时,动作却顿了顿,最终只轻轻吐出一个字:
“坐。”
林清瑶依言在对面的石凳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面上深浅不一的剑痕吸引。
“这‘洗剑亭’,楚师兄常来吗?”
“嗯,练剑心烦时,就会来这坐坐。”
楚劫沧微微点头,目光却飘向她的脸颊,方才指尖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他轻咳一声,将视线转向亭外翻涌的云海:
“我五岁开始握剑,师父总让我对着崖壁反复劈砍,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动作。那时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总想着早日学完所有剑式。”
“直到十六岁那年,剑道遇到瓶颈,整整三个月毫无寸进。”
他抬手虚虚一握,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
“那天大雨倾盆,我一个人来到这洗剑亭,望着亭外翻涌的云海出了神。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剑招是死的,可风是活的,云是活的,连崖边的野草都懂得顺着山势生长。”
“所谓‘剑意’,该是让剑随心动,而不是被剑招束缚。”
他指尖凝起一缕淡紫色灵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舒缓的弧线,宛若云海流动的轨迹:
“就像你现在是炼气一层,总觉得灵气难聚。但若把自己想作崖边的薄雾,让灵气顺着经脉自然流转,而不是强行冲关,反而会顺畅许多。”
他语声沉静,如泉水滴落青石:
“剑修修的是剑,更是心。心若沉静,剑自然稳。”
林清瑶坐在对面,不知不觉已听得入了神。
楚劫沧的话语,像一把轻巧的玉槌,恰到好处地敲开了她心中那层滞涩的屏障。
她抬眼望向亭外,只见云海随风流转,舒展自如,没有半分勉强。
忽然间,体内的灵气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自然而然地顺着经脉流动起来。先前那股凝滞感,竟如冰雪消融般悄然散去。
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丹田升起,缓缓流向全身,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轻轻闭上眼,沉浸在这灵气自然流转的奇妙感受中,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沉静而深远。
此刻,那浩瀚的云海在她心中仿佛化作了一部无形的剑谱。每一片云的舒展,都暗含着某种玄妙的轨迹。一种自在逍遥的剑意,悄然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这是……”
楚劫沧望着林清瑶周身那层若隐若现、流转不息的灵气光晕,一时怔住。
他方才只是为了缓解尴尬,随口说了些练剑的心得,怎么这丫头……
竟当场就顿悟了?
林清瑶在那玄妙的境界中沉浸了许久,直到丹田处的暖流渐渐平息,才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初醒般的朦胧。
“你顿悟了。”
楚劫沧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又藏着一丝惊讶。
林清瑶这才后知后觉地凝神内观。丹田内的灵气竟比之前充盈了近一倍,经络流转间畅通无阻。
她竟在不知不觉间,一举突破到了炼气二层!
欣喜之余,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衣襟上落了一层灰褐色的细微杂质,显然是突破时体内排出的浊垢,量还不少。她的脸颊“唰”地红了。
方才完全沉浸在灵气运转的玄妙中,竟没注意到自己排出了这么多污秽……
真是太难为情了。
尤其是在楚劫沧面前,林清瑶只觉得坐立难安,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实在太丢人了!
楚劫沧看着她窘迫地缩着肩膀,像只生怕弄脏皮毛的小兽,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声音放得格外轻柔:
“闭上眼。”
林清瑶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带着山间草木清香的柔风轻轻包裹住她。
那风暖融融的,如同冬日里晒足了阳光的棉被,温柔地拂过她的衣襟、发梢。
方才那些灰褐色的杂质顷刻消散,连发丝间沾染的微尘都被涤荡得一干二净。
“好了。”
楚劫沧的话音随着最后一缕微风落下。林清瑶睁开眼,低头便见衣襟已恢复如初的素白,指尖透着前所未有的清爽,连身上残留的滞重感也彻底消失。
她心头一暖,顿时明白了。
这位楚师兄不仅用清洁术为她拂去污浊,连最细微的角落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林清瑶抿唇一笑,拿起石桌上的酒坛朝他递去,最后那点羞窘也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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