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茶碗画出一条弧线,正正地砸到钱贵脑门上。血立刻顺着鼻梁淌进眼角,钱贵眼前一片红色。
“哎哟!”
钱贵捂着脑袋大叫一声,伏下身子不停磕头:“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一群废物!”太后咬着下唇,胸口一起一伏,“我把婉儿嫁过去,为的就是凌家手上那二十万大军。”
“如今倒好,房没圆,便成了个活死人。我就算想给婉儿塞一个儿子到肚子里,也找不到理由。”她一拍扶手,重重哼出一口气。
“小的,小的实在没想到,侯爷连洞房夜都没过呀。”钱贵趴在地上哭诉:“太后娘娘,这前朝,是谁动手这么快?”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纠缠在凌肃中毒如何解决上,得立刻把太后的注意力转移。
果然,太后表情一滞,片刻之后,又一个茶碗落地“当啷啷!”
“去!把凌家这两年的账本给我放到皇帝面前!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凌家到底肥成什么样子!”
御书房里,萧天赐皱着眉,一手撑着头,一手在书案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案头鎏金八宝香炉里丝丝缕缕冒着青烟。
平时宁神静心的瑞脑今日似乎格外甜腻,萧天赐忽的一扬手,香炉“哐当”坠地,香灰腾起,白雾一般。
声音吓得身后正眯着眼走神的安顺公公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一跟头跪了下去。
“奴才该死!”
皇帝没任何征兆就发火,管他是谁的事,自己先该死准没错。这大概是太监生存准则第一条。
萧天赐斜眼睨他一眼,忽的扔出一份折子,“去年欠了他八万石粮食,五十万两军饷,他的年报居然没提!”
——他?
安顺手脚并用爬到旁边,捧起那份折子,飞快瞄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凌’字。
他心头一凛。凌家的二十万大军,在萧天赐心里一直是一根刺……
“老奴听说,云麾将军收留了很多战乱孤女,战俘,还有军妓什么的,建了个胭脂营。每天那些女的不仅要跟男兵一样练武,还要负责军营里的打扫,伙食。“
”还让那些女子种棉纺纱,不仅省了军饷,还能补贴自己饭食。最离谱的,她们还在城外开了荒,据说今年收成还不错。”
能混到皇帝身边的,哪一个不是踩一脚几头翘的人精?安顺一看到那个字,就知道皇帝想听什么,忙不迭地把自己搜集到的消息告诉萧天赐。
“砰砰砰”,萧天赐忽的起身,手指在书案上重重敲了几下。
“看看,她的胭脂营,非但没从军里领饷,还贴补了四百石!这胭脂营才建了多久?”萧天赐一甩袖子,御批朱笔从书案上飞出,带起一串红色的墨点“啪”一声掉在描金青砖上,溅出几朵梅花墨渍。
安顺赶紧爬过去捡起朱笔,恭敬地放回书案上。立在远处的小太监快手快脚跑过来,麻溜地收拾掉地上的污渍,转身跑出书房。
另一个小太监端着茶盘走进来,毕恭毕敬递到安公公旁边。
“皇上,这是暹罗的玄米茶,安神静心…”安公公双手举到额前。
萧天赐侧过头,看了看那碗淡玉色的茶汤,没有伸手。他坐回书案前,沉吟一会儿说道:“传旨,今年春猎,令云麾将军的胭脂营随驾。”
临近年关,以往这个时候凌肃应该着手回京述职,但今年神武侯府却还没开始准备。
凌肃瘫痪在床,云麾将军神志如稚童,朝阳公主似乎又不能担此重任。凌家两个姨娘为上京的资格从入冬争到年前,谁也不肯退让。
没进腊月,神武侯府后宅已经打了八百场仗,唾沫星子里都带着火药味。
周氏原来是唱戏的,稍微用点力声音能传二里地。早上例行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凌云老远就听到杨婉清屋里高亢的女声,震得感觉窗棂都在抖:
“都是侯爷的儿子,总不能便宜了那个狐狸精家的,要去便两个都去。凭什么她家年纪大点就可以去?都不是大夫人肚子里的,谁比谁高一等不成?”
“呸,大公子二公子都没了,我家老三自然是长子!没有嫡子之前,这家当然是长子说了算!”
柳氏喘口气接着说:“再说了,弘儿都十六了,你那崽子才多大,担得起事吗?”
这柳氏原是苏州小商户之女,出嫁前时常在自家店子里帮忙哟呵。从小在市集里混着,声音自然不会小。
杨婉清微微皱眉,抬手掩住口鼻。柳氏这话,她知道意有所指。可人家两个人在吵架,明里也没带上她,她怎么样也不好主动去讨这个没脸。
没圆房的大夫人,从哪儿去弄个嫡子塞肚子里?
“长房?你那崽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凌家的种呢,你倒是有脸说!”
周氏这话一出,杨婉清与柳氏同时变了脸色。
这样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但凡哪个多嘴的丫鬟仆伇传出去半句,最后就可能演变成一个完整的画本子。在整个黑水城,乃至整个大晋戏台上被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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