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天上月朗星稀,黎明将至。
挛鞮可汗大帐前,那丈二白骨幡高高矗立,在夜风中肆意舞动。幡顶悬挂的人骨哨,都是他们战俘的骨头磨制而成,是挛提勇士的勋章。
夜风吹过,数百支骨哨发出凄厉的声响,仿若万鬼齐哭。那声音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向人心,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都是谁家的儿郎?何人的夫婿?哪户的爹娘?凌云紧握着腰间的骨哨,心如刀绞。
挛鞮大营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分作三层,严阵以待。
前军是重甲弓箭手,战马同样身披皮甲,只露出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中军是重斧死士,赤膊上阵,脸上涂抹着诡异的色彩,斧背上镶嵌着人骨,鬼气森森,像刚刚从地狱血海爬出来;
最后则是可汗亲卫,皆戴着绘成白骨的面具,透着一股冰冷的残忍,嗜血的阴森。
凌云墨袍玄甲,身姿挺拔,立在城墙上。
灰狼多吉端坐在她脚边,长长的灰白色胸毛在风中舞动,森深的狼眸睥睨着面前一切,仿佛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主宰。
三千胭脂营女兵和两万黑水城将整齐排列。个个眼神坚定,毫无惧色。
凌云目光如炬,抬手指向那丈二白骨嶓,声音坚定而有力:“那里,有我的兄长,也可能有你们的家人。今日,我便要让挛提畜生有来无回!”
阿蛮紧咬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住没能掉下来。握着缰绳的拳头发白,身体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年她砍了两个要强暴她的挛鞮兵,最后却因势单被擒,被挛提兵轮番侵犯后,还在她胸上烙下了屈辱的烙印。
小满直勾勾地盯着白骨幡,似乎想从那一根根白骨里找到自己的父兄。
他们惨死在挛提弯刀下时,她才十二岁。铁链声在耳边复活,攥弓的指节发白。她被掳到挛提大营,跟羊拴在一起睡了里两年,腥臊味至今还留在鼻腔里。
挛鞮人进村劫掠时,红姑在河边洗衣服。赶到家刚好看到妹妹被绑上马背。为了救妹妹她只能一起被抓进挛提军营。同样也因为要护着妹妹,她承受了更多的摧残和蹂躏。
崔三娘本是花楼里的女子,被抓进挛鞮营后没有关在羊圈,但也是夜夜承受不同男人的折磨,度日如年。
不过,她也利用有限的机会,弄死过几个挛鞮兵。现在看着对面黑压压骑兵,过往的痛苦经历涌上心头,下唇被咬得渗出了血。
“将军,就算死,我也要报仇!”崔三娘一字一血,笑得像刚从炼狱里爬出的艳鬼。
“将军,我们要报仇!”胭脂营齐声高喝。
身处边关,哪一个当兵的家里没有几条命在挛鞮人手里?黑水城将队伍里也爆发出如雷的喊声:“将军,我们要报仇!”
“血债血偿!”
……
凌字旗猎猎作响,狂风的呜咽声像在吹起复仇的号角;穿过骨幡时,“呜呜”声似百万冤魂在哀嚎;挛鞮战马发出低沉的“嘶——嘶——”声,像即将掀起一场海啸。
凌云转身,面对挛提大军高举长刀。
挛鞮大军骚动起来,却遥遥望见当中一人举手压下骚动。挛鞮可汗踏马向前几步,从卫兵手里接过一物。
可汗脸上带着笑,单手擎起一只镶了乌金底座的酒碗,那白森森的酒碗,霍然是一个头骨!他的声音穿过黎明前的寒风:
“凌锐将军在此——敬,鬼面罗刹!”
骨盏里晃动的烈酒映着晨曦,像一泓翻滚的血泉,挛提可汗要殊她的心呐!!
凌云胸口被狠狠一记重锤,砸得她几乎窒息。她目眦欲裂,眼泪喷涌而出,身子猛的一晃,险些跌下马去。
从可汗举起酒杯,小七就直觉不妙,眼睛便一直锁在凌云脸上。此刻他看到凌云脸色陡变,心里就是一惊——这个时候可不能乱了方寸!
“将军,冷静!他在激你!”
小七腾空而起,跃上炭头的背,将凌云揽在怀里。拽过凌云握着缰绳的手,用力握紧。宽大温热的手掌把凌云如冰的拳头包在里面。背心传来的烫热温度让凌云心绪稍稍平稳。
她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脸,小七没有松手,重重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我在!
凌云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就要冲出眼眶的泪。紧握着骨哨,拿到嘴边轻轻一吻,长刀出鞘,声震九霄:“杀!!”
前夜,凌云带着亲卫日夜兼程赶回黑水城,便直接上了城楼,城下就是挛鞮十六万大军。
“他们外环狼骑机动性最强,长矛能织成铁网,硬冲就是送死。”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红姑,“您那一队,最擅长的就是腾挪钻缝,这第一层,得靠她们撕开豁口。”
红姑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那是凌云救她那日,她用木簪戳瞎挛提兵时被砍的。
她捻着遮伤的鬓角说道:“放心,姑娘们的藤盾浸过桐油,挡得住长矛突刺。只是狼骑的马快,单打独斗讨不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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