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屋顶的声音像是意外,凌云耳朵一动,却无暇思虑小七的失态。
杨婉清拿过那一叠东西,抽出其中一件,递到凌云眼前:“将军,家恨也好,国仇也罢,朝阳希望您能相信我!”
“我明日远嫁北蛮,待来年清明时,希望得到将军让杨云舒服诛的消息。”
她的语气忽然跟以往完全不同,冷硬而疏离,声音里浸透了决绝,与绝望。凌云有些难受,有些心疼,也有些说不清的奇怪情绪。
好看的人伤心的时候,总是更让人怜惜。
就在凌云思考措词的时候,杨婉清突然抬了头,泪眼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竟有了点亮,像快熄灭的灯芯最后跳了一下。
“将军方才说,婉清好看,若你是男子……会想娶我?那,将军现在便砍了我吧。”
凌云彻底懵了,指尖的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公主,你……”
“我这心里 早就心有所属,”杨婉清的泪还在流,却直直地望着她,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亮,“自十五岁那年,云麾将军在金殿受封那日,这颗心便……”
“我这身子从来不属于我自己,”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
“明日之后,这身子更将如落絮凋零。将军,你若可怜我,今日便砍了我吧。”
凌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冻住了。她方才说的玩笑话,她想用来驱散绝望的话,竟成了杨婉清把心剖出来的刀。
窗外的风莫名地猛烈起来,大雨顷刻间落下,砸得屋顶瓦片如同炒豆子一般“噼啪”乱响。然而,再大的风声也没能掩住杨婉清的哭声,还有她自己快得要跳出来的心跳。
凌云心头一凛,一些熟悉的,不好的感觉冲上头顶。
杨婉清突然抬头,眼泪扑簌簌滚落,泪眼里并出碎星般的光亮,像将熄的烛火最后的跳动:“将军!”
她猝然抓起凌云的按在剑柄上的手,握着那手抽出半寸寒锋,“你现在就斩了我吧。”
时间仿佛停止,凌云的脑袋嗡嗡的响,凌上校也好,凌将军也好,面对再凶险的境地,面对再血腥的场面,从来没有如此无措过。
下一秒,一个温润的,柔软的,带着玫瑰甜香的唇瓣,轻轻柔柔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小七扣着瓦片的手指猛地一紧,“咔嚓”一声被狂风暴雨淹没。一块青瓦在他掌心瞬间被内力碾成齑粉。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他的夜行衣,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寒凉。
——为什么?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样?
他死死咬住牙关,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这一刻,无数个问题在撞击着他的脑袋。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凌云不同的样子:
年少时,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回头对他灿然一笑的模样;
第一次出嫁时,万般不愿,楚楚可怜的模样;
砍下木哈德人头,志得意满的模样;
患离魂症时,对自己无限依恋的模样;再次嫁给萧天宇,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的每一张面孔比眼前的烛光更灼人,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愿能做她一生的影子,一生的刀,只要可以一直守在她的屋外。
可为何此刻,心却像被那只碾碎瓦片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将头深深埋入湿冷的臂弯,像一头失怙的幼兽,将所有呜咽和绝望死死锁在喉咙深处。
一滴滚烫的液体混着冰冷的雨水,从他眼角滑落,砸在瓦片上,无声无息。
眼前有星星在闪,不,有萤火虫在乱飞;风停了吗?雨也停了吗?就连心跳和呼吸好像都停止了;身经百战的凌上校,凌将军,在这一刻,还原成了那个不到十八岁,还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女。
凌云没有推开杨婉清,更没有回应杨婉清,她只是呆呆的,一动不动的,睁着她的美眸,死死望着杨婉清的脸。
仿佛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又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而是穿过她的身体,看向更远的地方,却不知道是哪里。
在嘴唇碰到的一刻,奇妙的触感和凌云身体的僵硬感同时传来。冲动之下的杨婉清也同样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闪电再次闪过,瞬间照亮凌云惊愕的瞳孔,杨婉清看到瞳孔里身着大红喜服的自己,凌云眼里那个美丽无双的自己。
——她说过:若为男子,便会娶我!
这一霎那,杨婉清好似得到一个不存在的神发出的指令,一个被允许的指令。
她其实完全没想过自己要怎样,会怎样,敢怎样。
她今日前来,原本是打算跟凌云合作,给母亲报仇。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她也不知道。
僵了好久,发现凌云并没有推开自己,杨婉清的心往下落了落。脑子里想着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间屋子,离开凌云的嘴唇,离开这个充斥着凌云气息的地方。
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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