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几步走到阿蛮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在胸前。
阿蛮用头使劲顶着凌云胸口,像想要钻进妈妈温暖怀抱的小鸡崽。她安静地抽泣着,整个身体在凌云怀里抖得不成样子。
除了伤心,还是害怕。
在这金殿之上,自己如此失态,万一皇帝因此怪罪,自己被杀头就算了。说不定,还得连累将军,那样她的罪过就大了。
可心头那些委屈,阿蛮却怎么也忍不住。只得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阿蛮,我在呢。”
凌云用力抱了抱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在呢,嗯?”
“嗯!”阿蛮在凌云怀里使劲点头,回应了一个坚定的声音。
片刻,她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仍然不愿抬起头,面对这大殿之上各种鄙夷,嫌弃的目光。
大殿之上,所有胭脂营剩下的四十七个姑娘,全都用力低着头,好像想把脑袋塞进肚子里。她不敢抬眼看向任何地方,脸上也都被眼泪冲刷掉了脂粉,却不敢抬手去擦。
玉宝昨晚专门给大家送去脂粉,说大家可能一辈子只有这一次踏进皇宫,见到皇上的机会。所以大家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不能给咱将军丢人。
可是,如今,她们觉得自己更像被扒光衣服放在羊圈里,凭蛮子挑选取乐的畜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们生不如死,恨不得现在就死在这里,死在这自己为之拼过命的皇帝面前。
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凌云轻轻拍了拍阿蛮的背,然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凌云低头,随意抹去阿蛮留在护心甲上的眼泪,眼神如刀一般从百官脸上一一划过。她的眼神落到谁的脸上,那个人便会不自觉的向后一缩,眼神闪躲。
有仇必报的凌将军,谁不怕被她给记恨上?
萧天赐和穆昀对视一眼,只一瞬间,两人便在眼神交流里达成了一致。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出的弧度,转头看向凌云。
“赵阁老,这百户之职不是陛下或者各位的施舍!而是我的姑娘们,用命拼来的!你龟缩于朝堂,有何资格说她们不配?”
凌云环视一周,视线停在一位年纪不大,却头发全白的老臣身上。
户部的许须儒,凌云不记得他现在的官职,只记得他是自己去黑水城前才调回皇城的。也不知在太后那边使了多少银子。
“许大人。“凌云面色冷肃,一开口惊得许须儒抖了三抖。
许须儒一拱手,微躬身体没有出声。他被凌云叫得不知所措。
“许大人的千金…塑方城第一美人…如今坟头的草,还有人打理吗?”
凌云只说了一半,便住了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须儒的脸,看着他的脸色从白变青,再变红……
许须儒身子晃了晃,嘴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怎知……”
凌云冷哼:“哼,我亲手将她从狄戎的羊圈里背出来,千里迢迢将她送回许府。”
说着,凌云似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你倒好,只一句有辱家门,便亲眼看着你的掌上明珠在你面前,用你送给她及笄礼插进喉咙。”
“许大人!”又顿了顿,凌云突然提高音调:“听说你一夜白头,重病半年?”
“你很伤心吗?你的伤心,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面前,还是因为她侮辱了你的家门呢?”
“她那么艰难,在狄戎羊圈里,靠着爹爹送自己的金钗才活了下来。而我,亲自将她背出羊圈,你却那么轻飘飘地一句——身子不干净。就要了她的命!”
许须儒脸色变了几变,身体便开始从轻微颤抖到几乎抽搐,强撑了片刻之后,许须儒双腿一软“噗嗵”跪地瘫倒。
一帝的小太监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凌云一记眼刀吓得不敢动。
“若许小姐如今站在您面前,衣衫单薄,浑身是伤,对你说:爹爹,问你为什么看着她被抢走也不救她?”
“若她再问你,她的身子洗干净了,能不能让她回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须儒,脸上神色各异。有鄙视,有敬重,更有赞许……凌云再次环视所有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直到许须儒瘫倒在地,凌云才冷嗖嗖的开口:“许大人,这几年,你晚上可曾安眠?你可曾梦到你曾经最爱的女儿,在你眼前一次又一次的将金钗插进喉咙?”
“可曾记得,她死的时候,仍然死死攥着你送她的及笄礼,那只沾满血的金钗?”
“可曾听到她苦苦哀求——爹爹救我,让我回家?”
许须儒眼神涣散,眼前只看到女儿形容枯槁,攥着金钗,眼里一点一点失去生的光彩的面容; 耳朵里全是一句句:“爹爹,让我回家……”
终于,许须儒像被黑白无常抽走了魂,发出一声濒死一般的抽气声,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满殿死寂!
良久,胭脂营的姑娘们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开始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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