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废墟。
那足以碾碎一切的黑暗,再次笼罩叶尘的世界。
清璇最后那凄美的笑容,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神魂最深处,搅动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悔恨,不甘,暴怒……
无数魔藤般的负面情绪,疯长着,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回头,尚可挽回。”
那宏大的佛音,带着无上威严与致命诱惑,在他心底一遍遍回响。
是啊,回头。
只要回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不必踏上这条远征之路,不必再面对那无法战胜的执序者。
他可以回到竹楼,回到那个清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哪怕代价是饮鸩止渴,哪怕结局是两人一同走向毁灭。
至少,他们还能拥有彼此。
叶尘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道心,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诱惑面前,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那片名为“悔恨”的深渊彻底吞噬的瞬间。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去看那片让他肝肠寸断的幻象。
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自己的胸膛,去倾听——
那依旧在沉稳跳动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
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提醒着他。
废墟上的拥抱,竹楼里的温情,离开仙宫前,她没有一句挽留,只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最后,他想起了她那句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的话语。
“我等你回来。”
……
叶尘的嘴角,缓缓牵起一抹释然的、带着自嘲的笑。
他猛然睁开双眼!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与迷茫尽数褪去!
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我的道,是守护。”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虚假的幻境,望向那冥冥之中的考验者,朗声开口,声音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振聋发聩!
“若我的守护,需要用虚假的‘过去’来苟延残喘!”
“那,便不是守护!”
“而是……亵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向前一步踏出!
轰——!!!
眼前的整个世界,那片让他肝肠寸断的幻象,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面般,轰然破碎!
……
几乎在同一时间。
清璇,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眼前那个正在一点点化作光雨消散的叶尘“幻影”。
她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却微笑着,对那道即将消散的身影,轻声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的夫君,是盖世英雄。”
“他不会死。”
“就算会,他也一定,是希望我……”
“好好地,骄傲地,替他,活着。”
她伸出手,仿佛想要最后一次触碰那张熟悉的脸颊。
随即,毅然转身,向前一步踏出!
当两人同时从各自的幻境中挣脱,走出那条“痴”之回廊的尽头时。
他们,再次看到了彼此。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甚至没有拥抱。
有的,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劫后余生的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道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悠长叹息,在整座悬空寺的上空缓缓响起。
那叹息声中,没有了考验的威严。
有的,只是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轰隆隆——
前方,那扇通往寺庙最深处,紧闭了五百年的大雄宝殿之门,在这一刻,轰然敞开!
大雄宝殿内,空旷宏伟,庄严肃穆。
一尊万丈鎏金古佛盘膝而坐,占据整座大殿。佛像宝相庄严,嘴角微翘,仿佛洞悉世间万象,却在死寂中透出几分诡异。
佛的指尖捻花而笑,一捧金色沙砾悬浮其中。那是由无数时间碎屑凝聚而成的【时光之砂】,散发亘古不变的道韵,仿佛独立于混乱的时间坟场之外。
叶尘与清璇并肩走入大殿,眼前景象震撼心魂。时光之砂散发的纯粹时间之力,让两人穿梭时间切片后的神魂,感到罕见的舒适与安宁。
叶尘的目光并未落在金砂上,而是凝视佛身背后——斜插一柄猩红断剑。断剑仅余半截,魔气缭绕,怨念冲天,霸道魔意让整个佛门圣地都为之颤抖。它如毒刺般钉在圣地中枢,格格不入,却无法忽视。
“那是什么?”清璇俏脸微变。“不知道。”叶尘神色凝重,摇头道,“恐怕悬空寺覆灭的真正原因,与它有关。”
他未贸然行动,先对古佛恭敬行礼。无论如何,能得见真佛、破除执念,皆承此地主人的“点化”之恩。礼毕,他缓缓伸手,向悬浮在佛指尖的【时光之砂】抓去。
指尖即将触碰金光之际,异变骤起。
万古不动的鎏金古佛,眼眸忽然流出两行金色佛血。佛血未落于地,而化作符文,闪入叶尘眉心。
轰——
庞大、苍凉、悲壮的记忆洪流冲入叶尘脑海——这是悬空寺的最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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