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流沙惊魂的致命考验,队伍里弥漫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一座巨大沙丘的背风面找到了一处勉强可以扎营的洼地。夕阳如同熔化的金汁,将无垠的沙海浸染成一片悲壮而惊心动魄的金红。这壮丽的景象却更像一个无情的倒计时,宣告着白昼灼人酷热的终结,以及暗夜中未知而刺骨严寒的降临。队员们沉默着,动作机械地搭建着帐篷,沉重的沙袋压在帆布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整理装备的动作也带着透支后的迟缓,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疲惫的沟壑,连呼吸都似乎带着沙砾摩擦的粗粝感。叶天和冰冰强打精神,对着那小小的直播镜头,声音沙哑地总结着今日九死一生的经历和微不足道的收获。
“今天…太险了,”冰冰的声音有些发颤,努力维持着专业,“流沙区比预想的范围大得多,要不是龙渊及时预警和叶领队的果断指挥…”她顿了顿,似乎心有余悸。
叶天接过话,神情凝重:“没错,沙漠的‘温柔陷阱’远超想象。这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代价太大了,李工的装备沉入流沙,我们的饮水储备也…损耗不小。”他看了一眼水囊,忧虑在眼中一闪而过。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报告,在极端沙漠环境下,成年人日均需水量高达4-5升,而他们携带的补给,经过这一役和持续的消耗,已逼近警戒线。
就在他们对着镜头讲述时,龙渊的身影孤高地盘踞在营地最高处一块被风沙雕琢得奇形怪状的巨岩上。他双目微阖,气息悠长,仿佛与这喧嚣的尘世、与脚下疲惫的队伍、与这片吞噬生命的瀚海完全隔绝,进入了某种深沉的入定状态。然而,就在那轮巨大火球般的夕阳将最后一抹刺眼的余晖沉入地平线之下,天地间光线骤然转换的微妙瞬间——他那紧闭的眼睑猛地弹开!瞳孔深处,一点寒星似的光芒骤然点亮,随即隐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倏然转头,动作流畅而迅猛,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精准地刺向西北方的天际。
那里,景象诡谲!深蓝的暮色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正在缓缓垂落,但西北方向的天空却呈现一种极不协调的、浑浊的橙黄色调,仿佛被劣质的染料污染。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天地相接的尽头,一道模糊的、不断蠕动增厚的灰黑色“巨墙”正在悄然集结、堆积。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沉重压迫感,仿佛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正缓缓抬起它遮天蔽日的头颅。经验丰富的沙漠旅行者都知道,这是“沙暴墙”(Haboob Wall)形成的标志,意味着下方强烈的下沉气流正卷起巨量沙尘,形成高达数百米甚至上千米的移动沙墙,其推进速度往往远超普通风暴。
龙渊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如一片被疾风吹落的羽毛,又似一缕毫无重量的轻烟,无声无息地从数米高的岩石上飘然而下,落地时竟未激起半点尘埃。他径直走向还在直播的叶天身边,对冰冰好奇凑近的镜头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空气。他的目光只锁定叶天,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得如同淬火钢钉、斩钉截铁的字眼:
“沙暴。快。”
语气简短到了极致,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生死时速和一种源自绝对实力的力量感,砸在叶天的心上。
叶天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冰窟窿里。他对龙渊那近乎预知般的预警能力有着近乎盲目的、根植于无数次生死考验的绝对信任。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甚至连思考的过程都省略了,他猛地对着镜头吼道:“直播中断!紧急情况!”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营地的疲惫,带着前所未有的、钢铁般的严肃和不容抗拒的权威:
“全体注意!最高预警!龙渊判定,强沙暴!西北方向!来袭在即!重复,强沙暴即刻来袭!所有人听令:立刻!加固所有掩体!所有物资,无论大小,全部固定!人员!马上撤入最大沙丘背风面的洼地!快!快!快!这是命令!跑起来!”
这道命令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瞬间将疲惫的队伍炸醒!没有人去问“即将”是多久——在塔克拉玛干,在撒哈拉,在任何一个死亡之海,龙渊的警示就是最高级别的生存法则,是比任何气象仪器都更可靠的保命符。曾有人质疑,代价是永远留在了沙海深处。领队老张,这位有着二十年戈壁探险经验的老沙漠,反应快如闪电,吼声比叶天更粗粝:“快!听叶领队的!别愣着!加固!用沙袋!石头!压死帐篷边角!把重装备集中堆在洼地入口内侧!所有人!丢掉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只带水!立刻!马上!给我滚到沙丘后面去!快!快!快!沙暴墙一过来就是几秒钟的事!”他脑海中闪过2018年一支国际科考队在撒哈拉遭遇超级沙暴的案例,仅仅三分钟,整个营地就被彻底抹平,若非GPS紧急信标,全员都将葬身沙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