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添事件在帝国政坛的风暴暂时平息,但暗流之下的某些纠葛,却远未到结束的时候。比如,那个被遗忘在冰冷训练室里的黎沧。
时间悄然回溯到黎沧踏入庄园的第二天。
地下训练室内,光线依旧昏暗。黎沧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他几乎一夜未眠,并非全因身上的伤痛——那些鞭痕在SS级哨兵强大的自愈能力下,已然止血,表面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薄痂。真正让他无法入眠的,是脑海中纷乱如麻的思绪。
太子的暴怒,那带着精神力的鞭挞,洛轩送来的水和毯子,以及那句“服从安排”……这些碎片在他那习惯于单一指令和疼痛反馈的大脑里冲撞,无法形成连贯的逻辑,只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无措的茫然。他试图用过往的经验去理解,却发现所有的模式在此地都失了效。身体内部的某种平衡,似乎被打破了。
清晨,当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响起时,黎沧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逆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他看到了太子修长挺拔的身影。他仰视着,狼青色的瞳孔里空洞依旧,却又似乎比昨日多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太子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眸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了昨日的盛怒,只剩下一种审视般的平静。
“泉添那边的事,你不用再管。”太子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现在的任务,是留在这里,完成我的命令。”
“……是。”黎沧哑声应道,用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行礼,动作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迟缓僵硬。
“坐着吧。”太子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黎沧的动作顿住,依言重新坐回地面,背脊却习惯性地挺直,如同等待指令的士兵。
太子也在他对面随意地席地而坐,目光落在他身上:“告诉我,你平常在审讯组,是怎么审问犯人的?完整的流程。”
黎沧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太子会问这个。他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依循命令,开始回忆和组织语言。他的声音干涩,没什么起伏,像在背诵一份枯燥的报告:
“通常……人带进来后,先……用刑。”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记忆中的固定步骤,“直到他们愿意开口,或者……失去反抗能力。然后,问话。不招……就继续用刑,用更重的……直到他们招供,或者……死。”
他说得极其简略,甚至没有具体描述用刑的手段,但那平淡语气下透露出的残酷逻辑,却让太子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再次隐隐窜起。这哪里是审问?这分明是折磨至死!
太子强压下火气,眉头微蹙:“我听说,以前的审讯组,似乎不是这个流程。”
黎沧空洞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更久远的记忆库里搜索。过了好几秒,他才慢吞吞地回应:“……是。以前……不一样。”他的语速更慢了,像是在艰难地调动着尘封的记忆模块,“以前……会先问。问很多遍。不答,或者确认说谎,才会……用刑。用的……也不同,不会……轻易要命。”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似乎是更早时期,审讯组还保留着一丝底线和程序正义的时候。
“那时候……大部分人会招。有些骨头硬的……会多费些时间。也有……可能是冤枉的,很少……如果能拿出证据,或者有人来保……可能会放出去。”他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场景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自己提问:“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他那双一直空洞的狼青色眼眸,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带着遥远追溯意味的迷茫。是父亲彻底疯魔之后?还是他自己接手组长,在一次次“高效”的成果汇报中,逐渐迷失在血腥与权力带来的扭曲掌控感里?具体的转折点,在他那被痛苦和麻木充斥的记忆长河中,已然模糊不清。
太子看着他眼中那罕见的、真实的茫然,心中的怒火奇异地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厌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黎沧,仿佛在看一个在黑暗深渊里浸泡太久,已然忘记了阳光模样的……怪物。
洛轩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室门口,他的到来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今天就先到这吧。”太子对黎沧说完这句,便不再看他,转身径直离开了,将一室的冰冷和茫然留给了身后的人。
黎沧沉默地坐着,直到洛轩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黎组长,请随我来。”
他依言站起身,动作因为伤处的牵拉依旧有些僵硬,沉默地跟在洛轩身后,走出了这个困了他近一天一夜的冰冷空间。洛轩将他带到一楼一间位置相对偏僻的客房,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与地下训练室已是天壤之别。这并非什么优待,只是太子懒得在他住宿问题上多费心思,随意安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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