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关于赵屹将军的流言蜚语,起初只是几缕若有若无的阴风,在坊间最不起眼的角落打着旋儿。源头模糊不清,只说是“北边来的消息”,内容却足够惊悚:赵将军在北疆筹措军饷是假,实则是借机盘剥地方,与民争利,中饱私囊。
这消息像滴入静水的墨,迅速晕开。茶楼酒肆里,有人压低声音议论:“听说了吗?赵将军在边关,手伸得可长了……”
“不能吧?赵将军不是一向……”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如今这世道……”
没过两天,这流言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添了猛火,骤然升级,变得有鼻子有眼,细节丰富得令人咋舌。版本变成了:赵将军哪里是为了什么军饷!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为了讨好靖王府那个痴傻的三郡主!据说那郡主口味奇特,就爱吃北疆那种酸涩难咽的沙棘果。赵将军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兴师动众,动用边军力量,漫山遍野去采摘那无人问津的野果子,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献殷勤!
这香艳离奇的说法,比干巴巴的政治指控更具传播力。风向瞬间就变了。
“真的假的?为了个傻郡主?”
“千真万确!不然怎么解释边军突然去摘果子?”
“不可能吧,这么多人去摘,她能吃得了多少?”
“你不知道吧,那郡主只吃最精华的部分,听说100斤鲜果只能挑出1斤。”
“啧啧,没想到冷面阎王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什么红颜?就是个痴儿!这叫鬼迷心窍!”
流言插上了翅膀,飞遍了大街小巷。萧沐云这个往日里在靖王府角落无人问津、甚至被许多人遗忘的傻郡主,一夜之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她的痴傻被演绎成“独特的魅力”,她的安静被曲解为“深藏不露”,她瞬间成了人们口中那个用莫名手段迷惑了铁血将军的“红颜祸水”。以往无人踏足的小院,似乎也莫名多了几道窥探的目光。
消息传到靖王府那僻静院落时,霜枝气得满脸通红,直跺脚:“他们胡说!郡主才没有!将军也不是那样的人!”
萧沐云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外面的流言蜚语,她通过老槐树模糊的感知和霜枝的气愤描述,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七皇子这一招确实阴险,把“拥兵自重”的重罪,巧妙地扭曲成了“为色所迷”的荒唐戏码,还把她这个“傻郡主”推到了台前。硬要去辩解“将军并非如此”,只会陷入对方的话术陷阱,越描越黑。
她沉吟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既然对方想把水搅浑,那她就让这水彻底变成一出闹剧。谣言怕什么?怕的不是反驳,而是更夸张、更离谱的演绎,直到所有人都只把它当成一个笑话。
“霜枝,”她朝小丫鬟招了招手,“过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霜枝立刻凑过来,一脸紧张:“郡主,是不是又有人欺负咱们了?”
萧沐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细细叮嘱:“你去西市那家最大的‘悦来茶楼’,找个客人多的角落,装作无心机地跟旁边人‘诉苦’。” 她把要说的词一句句教给霜枝:“你就说:‘呜呜……外面那些人净瞎说……我们家郡主才不爱吃那酸掉牙的果子呢……她尝了一口就吐了,说酸死了……将军送来的点心,可比那破果子甜多了……’ 记住,说完就别多留,赶紧回来。”
霜枝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虽然不明白郡主的深意,但还是用力点头:“郡主放心,我记下了!保证哭得像真的一样!” 说完,她收拾了一下,就小跑着出了门。
到了茶楼,霜枝按吩咐,挤到一桌正在闲聊的客人旁边,要了碗最便宜的茶,然后就开始唉声叹气。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婶忍不住问:“小姑娘,怎么唉声叹气的?”
霜枝立刻抓住机会,带着哭腔,把萧沐云教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还自己加了几句:“……我们郡主胆子小,听到外面传得那么难听,饭都吃不下了……这可怎么办呀……”
那桌客人听了,先是愣住,随即哄笑起来,只当是个不懂事的小丫鬟在替主子抱不平,觉得有趣,安慰两句也就散了。但“郡主嫌果子酸,爱吃甜点心”这话,却像颗种子,落进了茶馆这个流言集散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沐云将心神沉入老槐树的根系。她的意念如同细微的涟漪,沿着地脉,悄然蔓延到市井巷陌那些喜欢闲聊的人群聚集处。她并没有直接编造完整的故事,只是将几个关键的概念——“将军”、“傻郡主”、“为爱摘果”、“口味奇特”——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轻轻拨动了那些最活跃的思绪。
很快,街谈巷议就开始变味了。
卖菜的王婆对隔壁摊的李老头嘀咕:“哎,你听说了没?那个大将军,为了靖王府那个傻丫头,派人跑北边摘酸果子去了!”
酒馆里,两个喝得脸红的汉子也在议论:“真的假的?赵将军?那个冷面阎王?为个傻姑娘摘果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