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叶青蔓的调查笔记
省厅档案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一道缝漏进点微光,恰好照亮叶青蔓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封面是磨旧的黑色皮质,边缘卷着毛边,和她总穿的黑色冲锋衣一样,透着股利落的冷劲。
林殊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她用红笔在纸上画圈,笔尖重重戳在“沈如晦”三个字上,纸页被戳出个小小的洞。
“叶队。”林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手里拿着王建军案的补充报告,“这份报告需要你签字。”
叶青蔓抬头时,眼里的锐利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刀。她接过报告,目光扫过“无面组织”几个字,突然笑了笑,笑声在空荡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你们倒是坦诚,连这都写进去了。”
林殊没接话,只是注意到她笔记本上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每笔都像用尺子量过般整齐,和沈如晦那本带着血渍和花瓣的笔记截然不同。
“周明招了。”叶青蔓突然合上笔记本,指节敲着桌面,“他说沈如晦三年前在钟楼案现场,拿走了老卫的实验数据,现在藏在部队医院的档案室里。”
林殊的呼吸顿了顿。钟楼案是他心里的刺,那天沈如晦为了救他,左肩被高压电灼伤,伤口感染发了三天高烧,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拿什么实验数据?
“他在撒谎。”林殊的声音很沉,“那天沈如晦的手术记录还在,他从下午三点到凌晨六点都在手术室,叶青蔓,你查案该看证据,不是听口供。”
“证据?”叶青蔓突然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扉页上贴着张照片——沈如晦穿着部队医院的白大褂,从档案室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袋,日期正是钟楼案后的第三天,“这是我在部队医院的监控里截的,你说他拿的是什么?”
照片的角度很刁钻,恰好拍到沈如晦的侧脸,嘴角绷得很紧,左肩的绷带从白大褂里露出来,像条苍白的蛇。林殊的指尖划过照片里的牛皮袋,突然想起沈如晦笔记本里那张钟楼素描,钟面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旁边写着“阿殊的生日”。
“那是我的体检报告。”林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钟楼案后我一直昏迷,他怕我有后遗症,托人去调了我的全部体检记录。”
叶青蔓的眼神闪了闪,像是不信,却没再追问。她翻开笔记本的中间页,上面贴着周明的审讯记录,某段话被红笔圈了出来:“沈如晦左肩的旧伤,是老卫亲自处理的,用的是‘无面’特制的缝合线,上面有编号734-000。”
“734-000是教授的编号。”林殊突然开口,“你调查‘无面’这么久,该知道这个编号代表什么。周明故意把教授和沈如晦扯在一起,是想让你怀疑他。”
档案室的门缝里透进的光移动了寸许,照在叶青蔓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没有照片,没有记录,只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字,被反复涂抹过,却还是能看清:“他看林殊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林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沈如晦在训练室教他握刀时的样子,想起停尸间里那碗小米粥的温度,想起对方笔记本里藏着的向日葵花瓣——那些被叶青蔓看在眼里的瞬间,原来都成了“不一样”的证据。
“叶队,”林殊突然拿起那份补充报告,放在笔记本上,“王建军的真正死因是河豚毒素,和周明储物柜里的药剂成分一致,这才是你该查的线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青蔓紧握的钢笔上,“至于沈如晦,如果你信不过他,可以去查部队医院的药房记录,他这三年开的止痛药,够装满一个抽屉——左肩的旧伤疼起来,他连手术刀都握不住,怎么可能和‘无面’有牵扯?”
叶青蔓的指尖在钢笔上捏出了白痕。她突然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时,冲锋衣的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报告我会签,但沈如晦那边,我会继续查。”林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突然拿起笔记本——刚才叶青蔓匆忙间没带走。他翻开那页被红笔圈住的审讯记录,发现纸页背面用指甲刻着个极小的“疑”字,像在提醒自己什么。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档案室的灯亮得刺眼。林殊把笔记本放回桌上,指尖还残留着皮质封面的凉意。他突然想起沈如晦说过的话:“查案就像缝合伤口,既要抓牢线索,又不能被假相迷惑。”叶青蔓的调查笔记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怀疑,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挣扎。
门再次被推开时,沈如晦站在门口,左肩的新绷带洁白得刺眼。“叶青蔓来过?”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笔记本,突然笑了笑,“她的笔迹还是这么硬,像她的人。”
林殊把补充报告递给他:“签了字,就可以申请逮捕周明了。”
沈如晦接过笔时,指尖触到报告上“叶青蔓”的签名,顿了顿:“她还是不信我。”
“信不信不重要。”林殊的声音很轻,“重要的是,我们知道真相。”
档案室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照亮了两人交叠的影子。叶青蔓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桌上,像个被暂时遗忘的秘密,而那些藏在字迹背后的怀疑与挣扎,终将在真相面前,露出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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