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的指尖在床头柜的暗格上停顿了三秒,指腹摩挲着木纹里的一道浅痕——那是他小时候用手术刀刻下的标记,用来藏偷偷攒下的糖纸。此刻暗格被拉开,里面没有糖纸,只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盒,锁孔是朵极小的樱花形状,钥匙就藏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吊坠里。
“咔哒”一声,铁盒打开,最上面放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并排坐在病床上,左边的眉眼像林殊,右边的则更柔和些,两人手里都举着画满星星的纸。照片边缘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阿殊和阿澈,要一起好起来呀。”
铁盒底层压着一叠病历,封皮上的医院标志已经模糊,抬头写着“双胞胎分离手术记录”。林殊抽出最上面一本,指尖划过“患者姓名:林澈”几个字时,指节微微发白。
“先天性心脏联合畸形,共用主动脉弓……”他低声念着病历上的字,声音有些发颤,“医生说必须分离,否则两个都活不过五岁。”
病历里夹着张手术同意书,签名处是母亲的名字,旁边有几滴晕开的墨迹,像未干的泪痕。林殊翻到手术记录页,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那场长达十小时的手术:“分离成功,林殊(兄)保留完整心脏功能,林澈(弟)因心脏缺损严重,转入重症监护室……”
后面的记录突然变得潦草,最后一页只写着:“术后第七天,林澈呼吸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林殊的指尖按在“死亡”两个字上,指腹的温度让纸面微微发皱。他记得那天护士把他抱到监护室门口,隔着玻璃看弟弟身上插满管子,小小的胸膛几乎不再起伏。母亲蹲在走廊里哭,父亲站在窗边抽烟,烟蒂扔了一地。
铁盒深处还有个更小的盒子,里面装着半块橡皮擦,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殊”和“澈”。林殊拿起橡皮擦,想起小时候总抢弟弟的文具,这半块橡皮是他抢来后,被母亲逼着刻上两人名字还回去的,结果没等还,弟弟就……
“所以你才总戴着这枚樱花钥匙?”
林殊猛地回头,沈如晦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杯热牛奶,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我刚才在走廊听见你房间有动静,怕你又熬夜看病例。”他走进来,目光落在铁盒里的病历上,没再往前凑,“这就是你总说‘欠着别人一条命’的原因?”
林殊把橡皮擦放回盒子,声音有些闷:“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是我抢了他的心脏,不然死的应该是我。”他合上铁盒,“后来学医,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能让那样的手术,两个都活下来。”
沈如晦把牛奶递给他,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你母亲签同意书时,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我刚才看到了——‘愿用我十年寿命换两个孩子平安’。”他顿了顿,“她没说要保谁,只说要两个都活。”
林殊愣住,低头翻看同意书的边缘,果然在角落找到一行极淡的铅笔字,笔迹温柔,和母亲写他名字时一模一样。
“你看,”沈如晦轻轻敲了敲铁盒,“她从没想过放弃谁,你也不该总困在过去里。”他指着照片上两个举着画的小男孩,“他们笑得多开心,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总皱着眉。”
林殊看着照片,突然笑了笑,眼角却有点湿:“他小时候总跟在我后面,我去哪他去哪,连偷藏糖都要分我一半。”他把铁盒锁好放回暗格,“明天我去趟儿科,看看现在联合心脏畸形的手术方案,说不定……能帮到和我们一样的孩子。”
沈如晦看着他重新锁好床头柜,轻声说:“我陪你去。刚好有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的会诊,或许能一起看看。”
林殊抬头时,正好对上沈如晦镜片后温和的目光,像小时候母亲看他和弟弟一起画画时的眼神。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那半块橡皮擦上,映出两个紧紧挨着的名字,像从未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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