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号,如同海上的困兽,用它所能达到的最高航速,在漆黑的海面上,疯狂地逃离着那片,如同地狱般的,爆炸海域。
游艇的医务室里,一片死寂。
槐稚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已经从昏厥中醒来,却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闹。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她的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灰色的绝望。
他死了。
那个会用笨拙的方式,为她挡住所有危险的男人。
那个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而陷入长久沉默的男人。
那个会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比星光还要温柔的吻的男人。
他死了。
就在那片,她亲眼所见的,冲天的火光里。尸骨无存。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她的心脏。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的冰冷。
槐柏韵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女儿这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心如刀绞。他宁愿她大哭大闹,也不愿看到她,像现在这样,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秀秀……”他伸出手,想去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爸爸……对不起……”
槐稚秀没有任何反应。她依旧只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他的存在,他的道歉,都无法在她那片死寂的世界里,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槐柏韵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他赢了战斗,却输掉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也正在失去,女儿的,灵魂。
……
当“堡垒”号终于在凌晨时分,狼狈地,停靠在玉槐居的私人码头时,早已等候在此的陈博,立刻带人冲了上来。
“槐先生!您没事吧?!”陈博看着槐柏韵那张苍老了二十岁的脸,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巨震。
“我没事。”槐柏韵摆了摆手,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把大小姐,送回房间。让家庭医生过来,二十四小时守着。另外,封锁所有消息。今晚发生的一切,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字,传出去。”
“是!”陈博沉声应道。
他看着被佣人搀扶着下船,如同一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洋娃娃般的槐稚秀,又看了看远处那艘,本该一同返航,却永远消失在了海平面上的,“深海之梦”号。
他知道,出大事了。
李卫……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这次,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玉槐居,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压抑的阴云之下。
槐稚秀将自己,彻底地,锁在了房间里。
她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她只是抱着那个,她亲手为他裱好的,名为《守护》的画框,蜷缩在床脚。
她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描摹着画中男人那张冷硬的,却又充满了故事的脸。
她感觉,自己正在随着画中那片深蓝色的背景,一点点地,沉入无尽的,冰冷的深渊。
槐柏韵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他请来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找来了她过去最要好的朋友。但都没有用。
任何人都无法,走进她那扇,已经彻底关闭了的,心门。
就在槐柏韵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福伯,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先生,”福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外面……外面有一位,姓文的,老先生,前来拜访。他说……他是已故夫人的,导师。也是……大小姐的教父。”
文教授?
槐柏韵愣了一下。
文景山,文教授。是国内最负盛名的艺术史学家和美学评论家。更是他已故的妻子,当年最敬重,最信赖的恩师。
妻子在世时,两家关系极好。文教授更是将秀秀,视如己出的教女。只是,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因为悲伤,也因为不想触及那些伤心的回忆,便渐渐地,与文教授,疏远了联系。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快!快请他进来!”槐柏韵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吩咐道。
他知道,妻子和文教授的师生情谊,是秀秀心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的念想。或许,只有这位德高望重,又与母亲有着极深渊源的教父,才能打开,秀秀那扇紧闭的心门。
很快,一位身穿中式立领对襟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者,在福伯的引领下,走进了客厅。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最典型的,充满了书卷气的,儒雅的学者。眼神温和,气质谦逊,让人见之,便不自觉地,心生敬意。
他,就是林薇口中那个,最致命的,王牌——“教授”。
“柏韵啊,”文教授看到槐柏韵,脸上立刻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上前,握住槐柏韵的手,“我刚刚回国,就听说了画展那夜,和海上发生的事情。你……你受苦了。而秀秀那孩子……她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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