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流光溢彩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只留下模糊的光晕与沉闷的节奏。苏木槿重新踏入这片浮华之地,感觉却已截然不同。身上那件属于慕砚青的浅灰色羊绒开衫,宽大地包裹着她,柔软的质地摩擦着裸露的手臂,带来奇异的触感。那缕干净而冷冽的气息,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周遭探究的、艳羡的、或是嫉妒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也在她心头筑起一道微妙的屏障。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开衫的前襟,指尖触及那细腻的绒面,慕砚青那句“送你”和“不必留恋”再次回响在耳边。这不仅仅是一件衣物,更像是一种态度的赋予——对过往污秽的割舍,对眼前麻烦的解决。她试图像他那样理性地去理解,但这件带着他体温残留和独特气息的开衫,穿在她身上,总让她无法纯粹理性地去对待。她不禁想到季鲸落,那个同样被慕砚青划入“需要处理”范畴内的、名义上的弟弟。慕家这对兄弟,一个如雪巅寒莲,一个似……她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季鲸落,那少年身上总带着一种易碎又倔强的矛盾感,与慕砚青的绝对冷静截然不同。
她刻意避开人群密集的中心区域,走向相对安静的餐点区。脚步有些虚浮,不仅仅是高跟鞋的缘故,更是心绪未平。裙摆下隐藏的污渍像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不久前的难堪。而这件开衫,则是覆盖在伤疤上的,一枚来自雪域的、带着凉意却意外让人安心的敷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哟,看看这是谁?苏木槿,你这身……混搭风,倒是挺别致啊。”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打破了苏木槿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抬眼,看到以李家千金李明玥为首的几个女生正款款走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刺向她裙摆被遮掩的位置,以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男式开衫。李明玥向来与她不太对付,家世相当,容貌各有千秋,但在某些看不见的战场上,她们是潜在的对手。
苏木槿不欲在此时此地与她纠缠,压下心头的厌烦,淡淡道:“失陪一下,我去取些饮品。”她试图从侧面绕过。
“急什么?”李明玥脚步一挪,巧妙地再次拦住她的去路,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足以吸引附近不少好奇的目光,“刚才就看到你脸色不太好,慌慌张张跑进休息室,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护花使者’,帮你解决了难题了?”她说着,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苏木槿身上的开衫流连,“这开衫……看着眼熟啊。这质感,这颜色,该不会是……慕少的吧?”
“慕少”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陡然放大,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不屑的——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苏木槿身上,聚焦在那件象征着特殊待遇的浅灰色开衫上。慕砚青是何等人物?他就像雪山之巅的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的私人物品,尤其是贴身的衣物,出现在一个女生身上,这其中的意味,足以让整个圈子浮想联翩。
苏木槿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这种被强行置于焦点之下的不适。她攥紧了掌心,指甲陷入柔软的布料,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慕砚青指尖的微凉。她正要开口,试图用最平静的语气化解这场针对她的风波——
另一个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和短促的惊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是季鲸落!
那清瘦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靠近主舞台的区域,许是被拥挤的人流推搡,或是自己心神不宁(他似乎总有些游离于场合之外的恍惚),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手中端着的那杯香槟猛地倾洒出去,不偏不倚,泼在了正在与慕家长辈含笑交谈的一位老者身上!
深色的酒液迅速在那位老者昂贵的定制西装前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异常刺眼。老者脸上的笑容僵住,眉头微蹙。他身旁的慕家长辈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场面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季鲸落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如纸,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连一句“对不起”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周围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天哪!他怎么搞的?”
“那是陈老!德高望重的陈老先生!他完了!”
“走路不长眼睛吗?在这种场合闯这么大的祸!”
“果然是……外面回来的,上不了台面……”
“笨手笨脚的,真是丢慕家的脸……”
刻薄的议论如同冰雹般,毫不留情地砸向孤立无援的季鲸落。他纤细的身影在众多鄙夷、指责的目光中微微发抖,那张与慕砚青有几分相似、却更具少年气的脸上充满了惊惶与无措。他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却强忍着不敢落下,那强忍的委屈与惊惶,反而更激起了某些人的恶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慕家的“二少爷”,但这层身份并未给他带来尊重,反而因其模糊的来历和与慕砚青云泥之别的能力,成了他被暗中轻视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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