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砚青并非真的对季鲸落不闻不问。
西山别墅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季鲸落每日的作息、情绪波动、饮食情况,以及他那些充满了压抑与控诉的画作,都会以报告的形式,定期呈送到慕砚青的办公桌上。
他看着照片里季鲸落日益消瘦的脸颊和越发幽深的眼眸,看着那些画作中扑面而来的绝望与执拗,眉头紧锁。
他预想过季鲸落的反应,可能是激烈的反抗,可能是歇斯底里的崩溃,但他没料到,季鲸落会选择这样一种沉默的、艺术化的自我凌迟来进行对抗。
那些画,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慕砚青的心上。他并不感到快意,反而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他意识到,简单粗暴的禁足,似乎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而可能将季鲸落推向更深的极端。
他需要打破这种僵局,但又绝不能示弱。他必须让季鲸落明白,底线不容逾越,但同时……他也需要确认某些东西。
他决定去一趟西山别墅。
没有提前通知,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慕砚青的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别墅区域。
季鲸落当时正在二楼的画室里。他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上面沾染了些许颜料,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他背对着门口,站在画架前,正在给一幅新画上色。
慕砚青挥手示意保镖留在楼下,自己独自走了上去。他脚步很轻,停在画室门口。
画室里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相比于别墅其他地方的整洁到近乎刻板,这里充满了“人”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画架上、地上、靠墙的位置,摆满了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主题无一例外,都与禁锢、渴望和窥视有关。他甚至在其中一幅画里,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处于画面边缘的侧影,那是基于记忆的描绘。
季鲸落似乎沉浸在创作中,并未察觉身后的来人。他的笔触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整个人都融入了那个由色彩和线条构成的世界。
慕砚青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低沉地开口:“看来,你在这里并没有虚度光阴。”
季鲸落的背影猛地一僵。画笔停顿在半空。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慕砚青。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慕砚青周身镀上一层光晕,与他身处画室的阴影形成鲜明对比。
季鲸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慌乱、怨恨,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病态的欣喜。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勾起一个浅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哥哥终于舍得来看我了?”他放下画笔,语气轻飘飘的,“是来检查你的囚徒是否还活着吗?”
慕砚青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迈步走进画室。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画作,最后落在那幅名为“望青”的画上,停留了片刻。
“这些画,”慕砚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就是你对我禁足你的回应?”
“回应?”季鲸落轻笑一声,走到慕砚青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神执拗,“不,这只是记录。记录我是如何在你打造的笼子里,一天天腐烂,或者……蜕变。”
他靠得很近,身上清冽的松节油气味混合着他本身特有的、带着一丝冷感的气息,萦绕在慕砚青鼻尖。
“哥哥,看着这些画,你有什么感觉?”季鲸落的声音带着蛊惑,“是满意于你的掌控力,还是……有一点点心疼?”
慕砚青垂下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苍白,美丽,脆弱,却又充满了剧毒。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季鲸落依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源于多年共同生活的熟悉,源于对这份极端情感的某种隐秘共鸣,或许,也源于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东西。
“我给你的,不是笼子。”慕砚青避开他的问题,声音沉稳,“是让你冷静思考的空间。显然,你并没有利用好它。”
“思考?”季鲸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思考得足够多了!我思考我为什么离不开你,思考你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一个人,思考如何才能真正地……拥有你。”
他的话语大胆而直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慕砚青眼神一厉:“季鲸落,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季鲸落笑了,笑容里带着凄楚和挑衅,“哥哥,我连行动都被你禁锢了,难道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还是说,你害怕听到这些?”
他再次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慕砚青身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暧昧:“你害怕承认,你对我,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你害怕面对你内心那个,可能和我一样黑暗的角落。”
慕砚青猛地抬手,捏住了季鲸落的下巴,力道不轻,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警告:“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也不要自作聪明。”
季鲸落被迫仰着头,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毫不退缩,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快意。
两人在弥漫着颜料气味的画室里对峙着,空气紧绷得仿佛随时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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