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砚青的到访,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季鲸落看似平静的囚禁生活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有限度的花园活动权限,以及送来的那些涵盖艺术、哲学、甚至部分前沿科技的书籍和影音资料,像是一点点渗入牢笼的新鲜空气。这并未缓解季鲸落内心的执念,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慕砚青并非铁板一块。他的冷漠之下,存在着缝隙,而那缝隙,是可以被撬动的。
季鲸落不再像最初那样焦躁地踱步,也不再刻意破坏。他变得更加“安静”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绘画的主题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依旧有压抑和禁锢,但画面中开始出现更多矛盾的元素——撕裂的光,挣扎的藤蔓,试图冲破枷锁的、扭曲却充满力量的手。
他仿佛在用画笔,演绎一场无声的内心战争。
他也会在允许的时间,到花园里散步。他不再试图与保镖交谈,只是沉默地观察着花草树木,感受着阳光和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似乎减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积蓄着什么的力量。
他按时吃饭,接受身体检查,甚至开始有限度地阅读那些送来的书籍。他表现得像一个正在逐渐“冷静”下来,接受现实的人。
这份报告被送到慕砚青桌上时,他沉默了很久。他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季鲸落真的悔悟了。这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蛰伏。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季鲸落,比那个激烈反抗的季鲸落,更让他难以捉摸,也……更让他无法彻底狠下心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并未因季鲸落的禁足而停止运转。
慕砚青主导的海外项目进入了关键阶段,需要他投入大量的精力。商业对手的虎视眈眈,家族内部某些元老对他近年来某些激进决策的微词,都让他身处旋涡中心,压力倍增。
在一次高强度的跨国视频会议后,慕砚青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他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眼前不自觉浮现出西山别墅画室里,季鲸落那双混合着怨恨与渴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某些瞬间,竟然成了他高压生活中一个诡异的、带着刺痛感的慰藉。至少,那双眼睛里的情感是纯粹的,极端的,毫不掩饰的。不像他周围的世界,充满了算计、利益和伪装。
这种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慕砚青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这种想法是危险的,是对自己理性的一种背叛。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落下,就会在潜意识里悄然生长。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一位与慕家颇有渊源的、在国际艺术界享有盛名的老艺术家回国办展,开幕酒会发出了邀请。这位老艺术家当年曾短暂指导过少年时期的季鲸落,对他的天赋赞誉有加。
助理在汇报行程时,例行公事地提到了这份邀请。
慕砚青原本打算像处理其他类似邀请一样,礼貌回绝。但话到嘴边,他顿住了。
他想起季鲸落画室里那些充满了痛苦和力量的新作,想起他沉寂下去的眼神下可能隐藏的、对艺术的真正热爱(如果不是被扭曲的执念所覆盖的话)。他也想起医生报告中提到的,适当的、可控的社会接触,可能对季鲸落目前的状态有益。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测试的机会。
测试季鲸落是否真的有所“冷静”,是否能在受控的环境下,短暂地回归“正常”的社会角色。
同时,这也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一直将季鲸落关着,并非长久之计。他需要给这件事一个出口,一个在他绝对掌控下的、可以观察和评估的出口。
经过深思熟虑,并做了一系列周密的安保安排后,慕砚青做出了决定。
他再次来到了西山别墅。
这一次,是在傍晚。夕阳给别墅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暂时驱散了这里常年弥漫的冷清感。
季鲸落正在花园里,对着一丛开得正盛的晚霞玫瑰写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慕砚青,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意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画笔。
“哥哥。”他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慕砚青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画板。画上的玫瑰色彩浓烈,形态却带着一种挣扎向上的动感,不同于他之前那些死气沉沉的静物。
“李老的回国展,明晚开幕。”慕砚青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季鲸落的表情,“他们发了邀请函给我。”
季鲸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但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慕砚青,等待下文。
“我可以带你去。”慕砚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但有几个条件。”
季鲸落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什么条件?”
“第一,全程在我或者指定人员的视线范围内,不得擅自离开。”
“第二,不得与任何人进行未经我允许的深入交流,尤其是关于你近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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