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离开后的几天,西山别墅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死寂得可怕。网络上的风暴仍在持续,但新的热点如同潮水,稍稍掩盖了之前的喧嚣,只是那沉淀下来的污名,已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了“季鲸落”这个名字上。
季鲸落没有再破坏任何东西。他变得异常安静,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缓慢地枯萎。佣人送来的食物和水,他会机械地吃一点,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运转。他的目光常常长时间地停留在窗外,看着被栏杆分割的天空,眼神空洞,却又似乎酝酿着什么。
陈伯伯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认知的另一扇门。那扇门后,不是怨恨的深渊,而是慕砚青那座冰冷、压抑的童年囚笼。他开始不可抑制地想象,那个小小的、背负着整个家族未来的慕砚青,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规训中,磨平了属于孩童的天真,将自己塑造成一台符合期望的、精密而冷酷的机器。
心疼,如同缓慢滋生的藤蔓,缠绕住他破碎的心脏,越收越紧。
可是,理解归理解,他心底最深处,仍残存着一丝微弱的不甘,一个执拗的疑问:哥哥,在你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在你亲手将我推出去的时候,除了“不得已”,除了“利益权衡”,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是因为我本身?是因为厌弃我这份让你困扰的感情?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来自慕砚青亲口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他万劫不复。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火般燎原,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压过了身体本能的虚弱。
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或许是舆论压力稍减,或许是慕砚青认为他已经被彻底“驯服”,别墅外围的看守似乎松懈了一些。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嘈杂的噪音,掩盖了其他声响。季鲸落凭借对别墅结构的熟悉,以及一种近乎回光返照般的力气,撬开了一扇年久失修、通往后面小花园的侧窗。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病号服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片刻。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囚禁他许久的华丽牢笼,然后毫不犹豫地、踉跄地冲进了无边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找到慕砚青。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丝侥幸,他拦下了一辆深夜的出租车,报出了慕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地址——那是慕砚青最可能所在的地方,一个他永远以工作为优先的、冰冷的核心。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鬼,蜷缩在出租车后座,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几眼,眼神怪异,但终究没说什么。
到达慕氏大楼时,已是凌晨。高耸入云的建筑在雨夜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顶层的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像野兽警惕的眼睛。
季鲸落付了车费,跌跌撞撞地冲向大楼入口。自动玻璃门感应到人,无声滑开。深夜的值班保安看到一个如此狼狈不堪的人冲进来,立刻警惕地上前阻拦。
“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我找慕砚青。”季鲸落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而颤抖,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慕总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预约吗?看你这样子……”保安皱着眉,伸手就要把他推出去。
“让我见他!求求你……我姓季,季鲸落!你通报他的名字,他……他可能会见我!”季鲸落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抓住保安的手臂,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季鲸落?”保安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狼狈脆弱却又异常执着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顶楼总裁办的秘书处。
短暂的沟通后,保安放下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公事公办的疏离:“慕总让你上去。顶楼,出电梯右转。”
季鲸落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决绝的情绪攫住了他。他道了声谢,几乎是逃离般地冲进了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季鲸落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墙壁映照出的自己——狼狈,憔悴,像个水鬼。他试图整理一下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却发现只是徒劳。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门缓缓打开。宽阔、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总裁办公区展现在眼前。只有尽头那扇厚重的双开门虚掩着,透出明亮的灯光。
季鲸落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湿漉漉的、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迈向最终的审判台。
他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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