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整个青岚县衙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开始为迎接巡察使进行最后的“布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既是严阵以待,又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期待。
沈逸起了个大早,在宁清漪的服侍下穿好了官服。这身七品县令的官袍,今日似乎格外沉重,也格外……顺眼。
“夫君,一切小心。”宁清漪为他抚平衣襟最后的褶皱,轻声叮嘱。她的眼眸中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信任。
沈逸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放心,今天你夫君我,就是个兢兢业业、却时运不济的‘倒霉县令’。看我怎么把那位张大人绕进去。”
用过早膳,沈逸来到前衙。赵虎、陈书吏以及一众衙役早已等候,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里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都准备好了吗?”沈逸环视一圈,问道。
赵虎抱拳,声音洪亮却刻意压低:“回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西市‘灾民’已安置到位,‘断壁残垣’也维持原样,只是……稍微加了点‘料’,看起来更惨一点。巡逻队伍也已安排下去,保证让巡察使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咱们想让他看到的。”
陈书吏也递上一份文书:“大人,这是连夜赶工出来的,‘恳请朝廷拨款赈灾’的万言书初稿,字字泣血,句句艰难,保证让巡察使看了……呃,印象深刻。”
沈逸接过那厚厚一沓纸,粗略翻了翻,好家伙,文采斐然,感情充沛,差点把他自己都给看感动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记住,我们今天的关键词是——‘惨’,‘穷’,‘难’!但骨子里,不能丢了我青岚县的脊梁!要让张大人觉得我们是在逆境中艰难求存,而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下午,未时三刻。
青岚县界碑处,一支规模不小的仪仗队伍缓缓停下。为首的马车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略显锐利,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官员探出身来,正是朝廷派下的巡察使张谦。
他抬眼望去,只见通往县城的官道似乎比别处要破旧几分,路旁的田地也显得有些……过于“原生态”,杂草似乎都比别处茂盛些(这是苏小蛮带人连夜“加工”的成果)。远处,隐约可见青岚县的城墙,墙上似乎还有几处未来得及修补的“破损”(赵虎的杰作)。
张谦微微蹙眉,心中暗道:“看来传言非虚,这青岚县果然是一副破败景象。那沈逸,年轻气盛,得了陛下些许恩宠便不知天高地厚,搞什么工坊、新法,如今看来,不过是虚耗民力,终酿苦果。”
他心中对沈逸的观感本就偏向负面,此刻眼见为实,更觉此子不堪大用。陛下封他个县男,怕是看走了眼。
“继续前行。”张谦放下车帘,声音淡漠。
仪仗队伍再次启动,朝着县城行去。
越靠近县城,张谦透过车窗看到的景象就越是“符合预期”。路上的行人不多,且大多面带“愁苦”(陈书吏安排的“群众演员”很敬业),偶尔能看到一些倒塌的窝棚和焚烧过的痕迹(火灾现场再利用)。空气中,似乎还隐隐飘着一丝焦糊味(柳书瑶让人在风口处烧了点湿柴)。
到了城门口,想象中的隆重迎接并未出现。只有寥寥数名衙役在维持秩序,城门守卫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演技在线)。城墙上,“修补”的痕迹更加明显。
张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这时,一队人马从城内匆匆赶来。为首者,正是身穿七品鸂鶒补子官袍的沈逸。他快步上前,来到张谦的马车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恭敬:“下官青岚县令沈逸,恭迎巡察使张大人!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张谦这才慢悠悠地再次下车,虚扶一下,语气平淡:“沈县令不必多礼。本官奉命巡察地方,途径贵县,叨扰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沈逸,只见这位年轻的县男(虽然爵位比他高,但他是京官,代表朝廷,身份自然不同)官袍下摆沾了些尘土,眼眶似乎有些深陷,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一看就是操劳过度。
嗯,形象很符合一个“焦头烂额”的县令。张谦心中又给他扣了一分——为官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此形于颜色,终究落了下乘。
“沈县令看起来,颇为辛劳啊。”张谦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沈逸立刻露出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容,演技自然流畅:“不敢瞒大人,前几日西市一场大火,烧毁店铺民居数十间,百姓流离,县库为赈济已是捉襟见肘,下官……唉,实在是心力交瘁,有负圣恩,有负皇命啊!”说着,还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我很努力但架不住倒霉”的委屈。
张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天灾人祸,在所难免。沈县令还需振作,以安黎民。本官既来,自当实地勘察,了解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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