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1日,淞沪会战第二十八天,蕴藻浜左翼黔军3营防区。
拂晓前的黑暗还未褪去,蕴藻浜的河面泛着墨色的光,只有几颗疏星挂在天际,勉强照亮战壕里忙碌的身影。陈砚站在前沿土坡上,手里握着那把从冈村身上缴获的刺刀,刀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距离日军3师团进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全营弟兄正趁着最后夜色,做着最后的备战。
“营长!防炮洞挖好了!能容下两个人,炮弹炸过来也不怕!”赵铁柱的声音从战壕里传来,他正带着几个士兵用铁锹拍打防炮洞的土墙,让泥土更结实。土坡上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已经架设完毕,枪口对准蕴藻浜正面,枪身盖着伪装用的茅草,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像蛰伏的猛兽。
陈砚低头看去,战壕里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半人深的防炮洞,洞口用麻袋堆着加固,士兵们还在洞口挂了些芦苇,既能隐蔽,又能挡些飞溅的泥土。王锐正蹲在弹药箱旁,给士兵们分发子弹:“每人10发子弹,5颗手榴弹,省着点用,打完了再跟俺要!”
“王军需官,俺能多要两颗手榴弹不?俺想给俺爹报仇,他去年被鬼子炸死了!”一个十七岁的贵州小兵攥着步枪,眼里满是血丝——他叫王小宝,是上个月刚补进来的壮丁,家里只剩一个老娘,全靠他活着回去。
王锐愣了一下,从弹药箱里多拿了两颗手榴弹递给小宝:“拿着!多杀鬼子,替你爹报仇!但记住,别蛮干,活着才能多杀鬼子!”
小宝用力点头,把手榴弹揣进怀里,转身钻进防炮洞,开始检查手里的汉阳造,枪栓拉动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不远处的医疗棚里,林晚正和李娟、医护兵们打包急救包,每个急救包里都有纱布、草药和一小瓶盐水,林晚还特意多放了些辣蓼草——这草药止血快,是周世昌送来的贵州特产,昨天试了试,效果比普通草药好得多。“等下炮声一响,你们跟在我后面,别冲太前,先找掩体,听到有人喊‘救伤员’,再过去。”林晚一边打包,一边叮嘱,李娟手里的动作没停,却用力点头,眼里虽有紧张,却没半分退缩。
周明轩抱着改装的收音机,快步跑过来,脸上带着急色:“营长!师部回电了!说他们会派一个迫击炮排过来支援,大概半个时辰到!另外,他们让咱们尽量拖住鬼子,等迫击炮排到位,再一起反击!”
“好!”陈砚心里一松——有了迫击炮支援,对付日军的榴弹炮就多了几分底气。他拍了拍周明轩的肩膀:“你再跟师部确认一下迫击炮排的位置,别到时候误伤了自己人。另外,通知各连,让他们注意观察,看到迫击炮排的信号弹,就准备配合反击。”
周明轩应着,又抱着收音机跑回通讯点,帆布鞋底踩在泥土上,几乎没发出声音——这是他跟着赵铁柱学的,说“在战场上,声音越小越安全”。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日军阵地传来隐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是日军的榴弹炮牵引车!陈砚心里一紧,对身边的通讯兵喊:“通知各连,做好防炮准备!听到炮声,立刻躲进防炮洞!”
通讯兵刚跑开,就听到日军阵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十道橘红色的火光划破天际,朝着3营防区飞来——日军的榴弹炮,开始了!
“卧倒!进防炮洞!”陈砚大喊一声,自己率先跳进旁边的防炮洞。几乎就在同时,炮弹落在战壕不远处的土坡上,“轰隆”一声巨响,泥土和碎石像雨点一样砸在防炮洞的麻袋上,震得人耳朵发麻。
“他娘的!鬼子的炮真猛!”赵铁柱在隔壁防炮洞里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亢奋——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日军的榴弹炮,却没半分害怕,反而觉得热血沸腾。
炮弹一颗接一颗落下,整个3营防区都被硝烟笼罩,泥土被炸得翻了一层,之前埋的土雷有几颗被炮弹引爆,发出连环爆炸的声响。陈砚趴在防炮洞里,透过洞口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之前架设的茅草伪装被炸毁,土坡上的轻机枪暂时被硝烟遮住,不知道有没有受损。
“营长!机枪没事!俺刚才看了,就是枪身上沾了点土!”赵铁柱的声音传来,他居然趁着炮弹间隙,探出头看了一眼机枪,吓得陈砚连忙喊:“别乱动!等炮停了再看!”
日军的炮火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稀疏下来。陈砚听着炮声越来越远,对外面喊:“都出来!准备反击!鬼子要冲锋了!”
士兵们从防炮洞里钻出来,有的脸上沾着泥土,有的耳朵还在嗡嗡响,却没人抱怨,纷纷跑到自己的战斗位置。赵铁柱率先冲到轻机枪旁,用袖子擦了擦枪身,拉动枪栓,“咔嗒”一声脆响,证明机枪完好无损。
“来了!鬼子来了!”前沿的哨兵大喊一声。
陈砚抬头望去,只见蕴藻浜对岸,密密麻麻的日军士兵正端着步枪,朝着3营防区冲过来,土黄色的军装在晨光下格外显眼,像一群蝗虫,朝着这边涌来。他们的队列很密集,显然没把这支“装备低劣”的黔军放在眼里,想靠人数优势一举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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