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4日午,防空洞外的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林晚刚给最后一个断腿伤员缠好夹板,就听到前沿传来一阵刺耳的“哒哒哒”声——不是黔军的捷克式,是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声音更沉、更密,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阵地。
“不好!鬼子的重机枪上来了!”陈砚猛地站起身,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疼,却顾不上揉,抓起汉阳造就往战壕跑。腰间的“平安”子弹袋随着急促的步伐晃荡,里面仅剩的十二发子弹沉甸甸的,像坠着十二颗滚烫的铅块。
冲到前沿土坡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一沉——日军在蕴藻浜对岸架起了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子弹像暴雨般扫向3营阵地,战壕顶部的麻袋被打得千疮百孔,泥土和碎石飞溅,几个试图抬头射击的士兵瞬间被击中,倒在战壕里再也没动静。
“都趴下!别抬头!”陈砚嘶吼着扑进最近的散兵坑,刚压下身子,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钢盔飞过,“哐当”一声在远处的泥里炸开。旁边的吴老栓正死死按着王小宝的头,十六岁的小兵脸色惨白,却还想举枪反击,被吴老栓按得动弹不得:“娃子别命了!鬼子的机枪能把你打成筛子!”
日军的重机枪压制得太紧,士兵们根本抬不起头,之前挖的散兵坑虽然能藏人,却没法有效反击。左翼的赵铁柱趴在机枪位上,捷克式轻机枪被日军的火力压得根本没法开火,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后背被飞溅的碎石划出好几道血痕,却还是死死盯着对岸的重机枪阵地,眼里满是血丝。
“李老栓!你带两个弟兄,从侧翼绕过去,炸了鬼子的机枪!”陈砚对着右侧喊道——李老栓是绿营老兵,懂些近身搏杀的门道,之前虽然反对分散战术,却在实战中渐渐认可,此刻派他去最合适。
李老栓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颗手榴弹,又捡了把日军的刺刀绑在枪上,对身边两个士兵说:“跟俺走!绕到芦苇丛后面,趁鬼子不注意,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三人猫着腰,借着战壕的掩护往侧翼移动。李老栓走在最前面,他的腿在之前的炮火中被弹片划伤,走起来一瘸一拐,却依旧快而稳。快到芦苇丛时,他示意两个士兵停下,自己先探出头观察——日军的重机枪手正专注地扫射,根本没注意到侧翼的动静,旁边只有两个弹药手在递子弹。
“上!”李老栓低喝一声,猛地站起身,抬手就把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可没等手榴弹落地,对岸的日军突然调转机枪口,一串子弹扫过来,李老栓的胸口瞬间被打穿,粗布军装浸成黑红色,他踉跄着晃了晃,手里的另一颗手榴弹“哐当”掉在泥里,眼里却还盯着日军的机枪阵地,嘴里喃喃着:“没……没炸到……”
“李叔!”王小宝的哭声从散兵坑里传来,他想冲出去,却被吴老栓死死按住。两个跟李老栓一起去的士兵也被日军的火力压制在芦苇丛里,根本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老栓倒在泥水里,再也没起来。
“他娘的!俺跟你们拼了!”
赵铁柱的怒吼突然响起。他猛地从机枪位上跳起来,怀里抱着捷克式轻机枪,根本不管头顶呼啸的子弹,朝着日军的重机枪阵地冲了过去。古铜色的肌肉上满是血痕,却像披了层铠甲,手里的机枪在他怀里跳动,却始终对准日军的方向。
“赵铁柱!回来!”陈砚想拉住他,却只抓到一片空气。日军的子弹在赵铁柱身边炸开,泥土溅了他一身,却没伤到他分毫——他在贵州山里打猎时练出的身法,此刻成了保命的本事,左右腾挪间,居然离日军的重机枪阵地越来越近。
“掩护!快掩护!”陈砚嘶吼着,从散兵坑里爬起来,率两个班的士兵对着日军的弹药手开火。汉阳造的单发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混在一起,虽然没法完全压制日军的火力,却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给赵铁柱争取了时间。
赵铁柱趁机冲到日军重机枪阵地前,一个箭步跳上土坡,手里的刺刀对着机枪手捅了过去。日军机枪手还没反应过来,刺刀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喷在赵铁柱的脸上,他却没眨眼,拔出刺刀,又对着另一个机枪手捅过去——那机枪手想跑,却被赵铁柱一脚踹倒,刺刀从后背扎了进去。
“炸了弹药箱!”陈砚的吼声传来。赵铁柱立刻抓起地上的手榴弹,咬开保险栓,扔进日军的弹药箱里。“轰隆!”一声巨响,弹药箱被炸得粉碎,子弹在火里“噼啪”作响,剩下的日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别跑!”赵铁柱抱着机枪追上去,子弹扫向逃跑的日军,倒下的人在泥水里拖出长长的血痕。他的肩膀被流弹划伤,却像没感觉似的,眼里只有对日军的恨意,对李老栓牺牲的悲痛。
陈砚带着两个班的士兵冲过来,见日军已经溃散,连忙喊住赵铁柱:“别追了!小心有埋伏!”
赵铁柱这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怀里的机枪还在冒烟,脸上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回头望向李老栓倒下的地方,声音沙哑:“李叔……俺替你报仇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