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6日午后,秋日的阳光难得不那么刺眼,透过硝烟的缝隙洒在阵地上,给焦黑的战壕镀上一层浅金。赵铁柱正带着几个士兵给九二式重机枪加装伪装——用新鲜的芦苇捆在枪身上,既能挡日军侦察机的视线,又能遮些午后的暑气。他古铜色的手臂上沾着泥土,却动作麻利,每捆一根芦苇都要拽紧,嘴里还念叨:“这玩意儿可得藏好,要是被鬼子的轰炸机盯上,咱们又得没重火力。”
不远处的医疗棚里,林晚正给一个断腿的士兵换蒲公英草药敷剂。之前采的蒲公英还剩半篮,她小心地把捣烂的叶子敷在伤员伤口上,用粗布缠紧:“这药得每天换,别碰水,等消肿了就能慢慢活动了。”李娟在旁边帮着分拣剩下的草药,把根和叶分开,按伤员的需求归类,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不少,额头上的汗却没停——医疗棚里伤员多,通风差,闷热得像个蒸笼。
陈砚蹲在战壕边,手里拿着王锐刚统计的弹药清单,眉头微微皱着:师部给的500发步枪弹已经用了120发,重机枪子弹只剩300发,要是日军再发起大规模进攻,恐怕撑不了太久。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日军阵地,那里静得有些反常,只有偶尔传来的炮声,不像是之前的试探,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营长!天上有动静!”前沿哨位的吴老栓突然大喊,声音里带着急促,“是鬼子的轰炸机!好多架!”
陈砚猛地站起身,顺着吴老栓指的方向望去——西北方向的天空出现十几个小黑点,越来越近,引擎的“嗡嗡”声像无数只马蜂在耳边盘旋,越来越响,压过了阵地上所有的声音。是日军的九六式轰炸机,机翼上的太阳旗在阳光下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显然是冲着3营阵地来的报复性空袭。
“全体隐蔽!伤员先撤进防空洞!”陈砚的吼声划破空气,手里的弹药清单“哗啦”掉在战壕里,却顾不上捡,转身就往医疗棚跑,“林护士!快带伤员进防空洞!炸弹要来了!”
林晚也听到了轰炸机的声音,立刻招呼李娟和医护兵:“抬伤员!轻的扶着走,重的用担架!快!”她自己则冲过去抱起一个发着高烧的伤员,往防空洞方向跑,伤员的体重压得她脚步踉跄,却没敢停下——她知道,慢一步,可能就是两条人命。
赵铁柱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拽过身边的士兵,往最近的散兵坑扑:“都趴下!别抬头!炸弹下来躲不开!”话音刚落,第一颗炸弹就落在了左翼的重机枪阵地附近,“轰隆”一声巨响,泥土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芦苇伪装被掀飞,重机枪的枪管被飞溅的石块砸出一道凹痕,幸好之前加固过掩体,枪身没倒。
更多的炸弹接踵而至,整个3营防区瞬间被硝烟笼罩。陈砚趴在散兵坑里,透过缝隙看到医疗棚的木板房被一颗炸弹击中,屋顶塌了一半,稻草和草药撒了一地,林晚刚才还在分拣的蒲公英散落在泥水里,被飞溅的弹片碾得粉碎。他心里一紧,刚想冲出去,又一颗炸弹落在不远处,气浪把他掀得撞在战壕壁上,后背的伤口瞬间疼得钻心,眼前发黑。
“营长!您没事吧?”王小宝爬过来,手里还攥着李老栓的旧汉阳造,脸上满是血污,“医疗棚那边……林护士他们进防空洞了,俺刚才看到了!”
陈砚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泥土,刚想说话,就听到通讯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营……营长!通讯点被炸了!电台……电台坏了!周明轩他……他还在里面!”
“什么?!”陈砚心里一沉,通讯点是之前用土洞改造的,就在医疗棚旁边,要是被炸,里面的电台肯定遭殃。他不顾王小宝的阻拦,爬出战壕,往通讯点跑——那里冒着黑烟,土洞的入口塌了一半,露出里面损坏的电台零件,周明轩正趴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根断了的电线,脸上满是泪水和烟灰。
“周明轩!你怎么样?受伤没?”陈砚冲过去,扶起他,检查他的身体,还好只是胳膊被划伤,没伤到要害。
周明轩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手里的电线“哐当”掉在地上:“营……营长,电台坏了!发报机的真空管炸碎了,接收机也没反应,咱们……咱们联系不上师部了!”他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哽咽,“之前俺好不容易才调好频率,能跟师部顺畅联系,现在……现在全完了,要是鬼子进攻,咱们连求援都做不到……”
陈砚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电台零件——真空管确实碎了,机身外壳被震得变形,电线断了好几处,看起来确实没法用了。但他知道,周明轩从学通讯开始就把这电台当宝贝,改装收音机、学收发报,都是为了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现在电台坏了,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别慌,咱们能修。”陈砚拍了拍周明轩的肩膀,声音坚定,“你之前不是改装过日军的收音机吗?懂无线电原理,这电台虽然坏了,但零件说不定能凑。咱们还有之前缴获的日军通讯零件,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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