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进入平流层,机舱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持续的嗡鸣。宴清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正是全程话语寥寥的张亚冬。
这趟航班飞往首都,文山的目的地是台北,早已在另一个登机口分道扬镳。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沉默的旅途,没想到主办方贴心地将他和张亚冬安排在了一起。
“喝点什么?”空姐推着餐车过来,柔声询问。
“一杯橙汁,谢谢。”宴清礼貌地回应。
他旁边的张亚冬则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连一个字都懒得说,继续闭目养神。
宴清拿到了橙汁,却没有立刻喝。他侧头打量着身旁这位在华语乐坛堪称传奇的制作人。张亚冬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活动,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这种人,通常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关心。
宴清很佩服这种人。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一个足够丰富、足够强大的内心世界,可以抵御外界的喧嚣和纷扰。这是他,一个从小就学着察言观色、迎合他人的人,所不具备也无比向往的特质。
或许是他的注视太过专注,张亚冬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仁很黑,清醒的瞬间就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睡不着?”张亚冬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有点。”宴清坦然承认,他转过身,让自己更正对着张亚冬,“主要是被昨天那个王莉同学刺激到了。”
他本以为这会引来对方一个不屑的嗤笑,但张亚冬只是很平静地反问:“刺激你什么了?”
“刺激我发现,原来对一首歌最大的伤害,不是把它唱得难听,而是把它唱得面目全非。”宴清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回去得给我那首歌上柱香,告慰一下它的在天之灵。”
张亚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奈和认同的细微抽动。他开口,说出了今天除了“下一位”之外最长的一句话:“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很多人把唱歌当成一种表演,而不是表达。他们关心的是姿态好不好看,高音够不够高,却忘了音乐最开始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话里有刺,不仅刺向了那些选手,也隐隐指向了宴清这种从偶像工业流水线里走出来的“产品”。
宴清没有生气,反而深以为然地点头:“您说得对。在棒子国,现在做偶像团体,公司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管理表情,如何在镜头前找到最好的角度。至于唱歌,只要别跑调得太离谱,后期都能修。”
他的直白让张亚冬有些意外。他以为宴清会辩解,会维护自己偶像的身份,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底裤都给掀了。
“那你也这么认为?”张亚冬追问了一句。
“我以前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红就行了,用什么方法不重要。”宴清喝了一口橙汁,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但现在,我觉得能留下的东西,比瞬间的绚烂更重要。就像您给王菲做的那些专辑,过了十年,二十年,拿出来听,它还是活的。”
这句恭维并不刻意,因为它发自真心。宴清是真的羡慕,也是真的尊敬。
张亚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宴清的话。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身体的朝向也微微转向了宴清这边:“你很坦诚。”
“在您这样的音乐人面前,任何伪装都没意义,不是吗?”宴清笑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您听来,估计就和昨天那个王莉在台上唱‘哆来咪’差不多。”
这个比喻让张亚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清晰的笑意,虽然很淡,却冲散了他周身的冷硬。“没那么夸张。你的音准和声音都很好,说实话,F4里你的歌声是最好听的。”
“还好了。”宴清接话道,他看着窗外的云层,悠悠地说,“我出道,是为了赚钱,为了过上好日子,这个目的我从不否认。唱歌、演戏,都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但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想回头看看,自己到底留下了什么。”
这番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或许是万米高空的隔绝感,又或许是身旁这个人身上那种纯粹的音乐人气质,让他愿意敞开一部分心扉。
“所以你想做什么?”张亚冬问,他的问题总是这么直接。
“我想做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专辑。”宴清的回答同样直接,“不是公司策划的,不是为了迎合市场的,就是我自己想唱、想表达的东西。不过很难,我懂编曲,但写不出您和文山老师那样的旋律和歌词。”
他看向张亚冬,眼神里是纯粹的求教和坦荡:“我只是个手艺不错的歌手,而你们是创造者,是艺术家。”
张亚冬看着他,看了很久。他见过太多浮躁的年轻人,也见过太多被名利冲昏头脑的偶像。他们嘴上说着热爱音乐,眼睛里却只有数据和排行榜。宴清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有欲望,但那欲望底下,还藏着一丝对音乐的敬畏和真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