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待的最后一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很细，像牛毛，像花针，密密地斜织着，给整个村庄都笼罩上朦胧的诗意。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再往山里跑。
舅妈便提议，趁着闲着，把家里那个积了灰的旧木箱子，收拾一下。
那个木箱子，是外婆的嫁妆，比肖芷涵的年纪都大。
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老物件，是这个家庭几十年来，岁月变迁的见证。
肖芷涵也来了兴趣，跟着舅妈和外婆，一起围在了木箱子旁。
箱子打开，樟脑混合着旧时光的气味扑面而来。
最上面，是一些已经泛黄的旧衣服。
外婆拿起一件靛蓝色的小棉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着说：“这还是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外公给我做的呢。”
舅妈也从里面翻出了一双小小的虎头鞋，鞋面上的老虎，绣得栩栩如生。
“妈，这不会是我小时候穿的吧？”舅妈笑着问。
“不是你是谁？你小时候啊，最喜欢这双鞋了，走到哪儿都穿着，鞋底都快磨穿了。”
外婆的话，引来了一阵笑声。
肖芷涵看着这些充满了温度和记忆的老物件，心里也感到一阵温暖。
她一件一件地，帮着外婆把东西拿出来，擦拭干净，再重新叠好。
就在箱子快要见底的时候，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肖芷涵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铁盒。
铁盒已经有些生锈了，上面印着牡丹花的图案。
“外婆，这是什么？”肖芷涵好奇地问。
外婆看到那个铁盒，恍惚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老照片了。”
肖芷涵打开铁盒，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叠黑白照片。
照片的边缘，都已经卷了起来，颜色也泛着黄。
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有年轻时的外公外婆的合影，外公穿着中山装，英俊挺拔，外婆扎着两个大辫子，清秀可人。
有舅舅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开裆裤，笑得一脸灿烂。
还有一张，是妈妈的百日照，被包裹在襁褓里，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肖芷涵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婴儿，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母亲，那个给予她生命，却又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女人。
她继续往下翻。
突然，一张照片，让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张合影。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公园里。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外婆，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而在外婆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在那个年代十分讲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的气质儒雅，眉宇间带着书卷气。
他站在那里，微微地笑着，温和地看着外婆怀里的婴儿。
这个男人，和这个淳朴的家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肖芷涵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眉眼之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外婆，这个叔叔是谁啊？”肖芷涵举起照片，故作不经意地问。
正在和舅妈说话的外婆，听到她的问题，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时，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慌乱和躲闪。
“哦，这个啊……”
外婆目光飘忽，含糊其辞。
“是你外公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城里来的，那时候正好碰上了，就一起照了张相。”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肖芷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外婆那一瞬间的异常。
她心中产生了疑惑。
“远房亲戚？”
肖芷涵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眉眼轮廓，和自己竟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
但那个疑惑的种子，却像被埋进了土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肖芷涵知道，如果外婆不想说，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
她只是默默地，将那张照片，和母亲的百日照，放在了一起。
她看着照片上那两个同样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两个婴儿，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猜测太大胆，也太匪夷所思。
肖芷涵不敢再想下去。
她将照片放回铁盒，盖上盖子，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一起锁起来。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发现，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晚饭后，雨停了。
顾言洲陪着肖芷涵，在村子的小路上散步。
晚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吹在脸上，让人心旷神怡。
肖芷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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