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河下游,一处被浑浊湍急的河水半淹没的废弃淘金洞窟深处。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河腥味、泥沙的土腥以及某种更深层的、源自腐败有机物的腐烂气息。
几缕惨绿色的幽光,如同墓地的鬼火,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勉强照亮了这片不大的空间,也映照出王直那张因极致愤怒与邪能反噬而扭曲变形、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庞。
他身上那件残破的阴阳师狩衣,此刻更显得污秽不堪,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溢出,与洞内的阴冷湿气交融。
“废物!徐海!你这个彻头彻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王直的精神咆哮不再局限于意念交流,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在狭小闭塞的洞窟内疯狂震荡,撞击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充满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毒与狂怒!
“若非你贪图那扁毛畜生晶壳里那点微末生机,像个嗅到腥味的野狗般贸然出手,惊动了那该死的、蕴含着至高净化之力的光茧,我们怎会错失吞噬祝龙、夺取其身体的最佳良机!又怎会被那面该死的破旗和那块诡异的龟壳力量反噬重创!黑煞尸傀…我耗费无数心血、搜集珍贵【归墟草】精华才祭炼出的三具黑煞尸傀!全毁了!多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在洞窟更深处、光线几乎无法触及的角落,一团比之前更加稀薄、几乎要融入周围黑暗与水汽中的惨绿色雾气,正剧烈地波动、翻腾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徐海残魂虚弱却依旧如同毒蛇般阴狠怨毒的尖细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出,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执拗:“王直…你…少在这里…推卸责任!冠冕堂皇!若非你…狂妄自大…刚愎自用…小觑了那祝龙体内潜藏的力量…和那面能与山川共鸣的破旗…我们…岂会…落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那青翎的晶壳…蕴含的…是历经涅盘…淬炼的…最精纯的…凤凰生机!那是我修复这残破魂体…甚至…借此契机…窥得更高层次的…唯一希望!你…这等只知…蛮横吞噬的…蠢货…懂…什么!”
“希望?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做着白日梦的痴心妄想!”王直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的杀意,“归墟!唯有永恒的归墟,才是力量与存在的终极归宿!只有活捉并献祭那承载着烛龙血脉的祝龙,以其为最完美的容器,接引吾主无上意志降临此世,你我才配获得真正的不朽与超越!你那点可怜的、如同蝼蚁觅食般的私心,彻底坏了主上谋划的大事!现在,那晶壳被祝龙、被那光茧、被那群泥腿子重重守护,你拿什么去夺?!你那阵风就能吹散的本源吗?!”
“桀桀桀…你…怕了?王直…你被那龟壳…和破旗…吓破胆了!”徐海残魂的意念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与疯狂,“但你…忘了…这酉水…这沉沦之地!当年…皇军溃退时…沿着这河道…沉下的那些…‘试验品’和‘材料’…可是数量不少!它们沉寂太久了…只要…付出代价…唤醒它们…制造足够规模…足够血腥的…混乱!在绝对的…数量与…死亡浪潮面前…就有机会…火中取栗!”
“唤醒河底那些沉淀的沉尸残骸?”王直的意念猛地一凝,带着一丝审慎,但随即化为更加阴冷刺骨的嗤笑,“就凭你现在这风一吹就散、连形体都难以维持的残魂状态?你想魂飞魄散,别拉着我!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这点最后的灵智也搭进去,成了那些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无脑行尸的口粮!”
“不劳你费心!我自有…秘法…引动它们!”徐海残魂的意念中充满了被轻视的暴怒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恨意,“王直…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那祝龙的身体…归你!我不管!但那青翎的晶壳…我徐海…志在必得!我们…各凭手段!”
话音未落,那团惨绿色的雾气猛地向内一缩,凝聚成一道细若游丝的惨绿光线,如同受惊后遁入草丛的毒蛇,带着决绝的意味,悄无声息地顺着洞窟石壁上一道极细的、不断渗着浑浊水珠的裂缝,向下游更幽深、更黑暗、水压更大的河底深处潜去,彻底舍弃了与王直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临时同盟。
幽暗的洞窟内,顿时只剩下王直那因极度愤怒而显得粗重扭曲的喘息声,以及那几缕依附在洞壁上、随之明灭不定的惨绿色幽光,将他的影子在岩壁上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各凭手段…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王直眼中那两团暗红的邪火剧烈跳动着,几乎要喷薄而出,浓烈的杀意在他周身沸腾。
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缠绕着浓郁黑气的手掌,掌心之中,黑气疯狂翻涌、压缩,最终凝聚成一枚不断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张痛苦面孔在其中挣扎哀嚎、散发着极致不祥与污秽气息的诡异符印——那是高度浓缩的归墟邪能与此地积累的怨念死气的混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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