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货仓回来,凌越并未立刻去见钱贵。他需要时间消化那惊人的信息,并完善自己的计划。
女真人!竟然是女真人在背后搞鬼!他们利用漕帮内斗,提供 毒药和技俩,制造“鬼船”事件,其图谋之大,令人心惊!这已远超地方刑案,而是涉及边患国策的大案!
而自己身中之毒,也源于他们之手。原因或许很简单——原主凌越上任后埋头核查积案,可能无意中触及了他们在本地经营的某些暗中勾当(比如私盐、走私),让他们觉得这个新来的提刑官过于较真,是个潜在的威胁,故而先下手为强,用慢性毒药除之而后快。那北方客商调查自己,恐怕就是在评估威胁程度和选择下手时机。
思路逐渐清晰,凌越的眼神也越发冷冽。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目的为何,下一步,就是要利用钱贵与蒋坤的矛盾,撬开缺口,拿到实证!
午后,凌越让秦虎再次递话给钱贵,说有要事相商,关乎能否彻底扳倒蒋坤。
很快,钱贵派人回话,请凌越去“聚义堂”后的私室一叙。
这次,凌越没有带秦虎,只身前往。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决定成败,甚至生死。
聚义堂后的私室比前堂更为隐秘,装饰也更为奢华。钱贵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黄花梨大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见凌越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越老板去看了那些废人?可有所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凌越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房中,目光平静地看着钱贵,忽然开口,语气不再是商人的圆滑,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钱掌柜,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鬼船’之上,并非水鬼,而是人。那令人发狂的白粉,也非妖法,而是产自关外的一种奇毒。”
钱贵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地盯向凌越:“越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外奇毒?你如何得知?”
凌越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钱掌柜可知,那‘鬼船’的船舷之上,刻有何种标记?”
钱贵眉头紧锁,显然不知详情。
“是一颗狰狞的狼头。”凌越缓缓道,“而昨夜,‘鬼船’作案之后,前来接应之人,乃是蒋坤麾下第一打手,‘癞头鳖’王猛。其所乘哨船之上,亦有类似标记!”
钱贵猛地放下茶盏,发出“啪”一声轻响,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此言当真?!你可有证据?”他虽然与蒋坤内斗,但若蒋坤真的勾结外寇,祸乱漕运,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整个漕帮都可能被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亲眼所见。”凌越语气笃定,“而且,我从那疯船员口中,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词语……‘甲喇’、‘牛录’……钱掌柜走南闯北,可曾听过?”
“甲喇……牛录……”钱贵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显然听说过这是女真人的编制!他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踱了两步,眼神变幻不定,时而惊怒,时而狐疑,最终死死盯住凌越:“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隐秘,绝非一个普通木材商人所能知晓!”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钱贵身后的帷幕似乎无风自动了一下,仿佛隐藏着人手。
凌越心知摊牌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坦然地看着钱贵,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钱掌柜不必疑心我的来历。你只需知道,我与那伙提供 毒药、制造‘鬼船’、意图祸乱漕运、甚至可能勾结女真的人,并非一路。相反,我与钱掌柜一样,都想解决这个麻烦。”
他顿了顿,观察着钱贵的反应,继续道:“蒋坤勾结外寇,罪证确凿。钱掌柜若还想在这漕运一碗饭吃,还想保住漕帮基业,此刻便该知道如何抉择。与我合作,拿下蒋坤,揪出幕后黑手,肃清河道,乃是唯一生路。否则,一旦事败,朝廷大军到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钱贵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凌越的话句句戳中他的要害。内斗归内斗,但勾结女真,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钱贵再贪财,也不敢沾上这个罪名。而且,如果真能借此扳倒蒋坤……
但他仍然对凌越的身份极度怀疑:“我凭什么信你?若你是官府的人……”
凌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是官府的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亦深受其害!”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们所用的那种奇毒,不久之前,也曾被人下在我的饮食之中,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与他们,有私仇!”
这个理由,似乎比任何身份都更能让钱贵信服。共同的敌人,往往是最牢固的合作基础。
钱贵死死盯着凌越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丝毫破绽。但凌越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躲闪。
良久,钱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坐回椅子上,声音沙哑道:“你想怎么做?”
凌越心中稍定,知道第一关过了。他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拿到实证!蒋坤与那伙北方客商勾结的证据,那‘鬼船’藏匿的地点,还有那‘水鬼盐’的实物!我需要钱掌柜你提供人手和信息,助我找到他们的老巢——死人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