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值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凌越面前的长案上,并排放着三样东西:从陈景元处得来的提神药膏瓷盒、从投放香引的假号军身上搜出的那包“符咒灰烬”、以及刚刚从那个腹痛考生孙秀才处取来的陈旧锡盒。
烛火摇曳,映照着凌越深邃而冰冷的眼眸。他的目光在三样东西之间来回扫视,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试图找出它们之间那若隐若现的联系。
秦虎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王砚则紧张地记录着凌越可能发出的任何指令。
“周先生呢?”凌越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周先生还在检验间,试图从那点毒物残留里挤出更多线索。”王砚连忙回道。
“让他先停一下,立刻过来。”
很快,周墨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研究者特有的专注。
“周先生,你看看这个。”凌越指向那个从孙秀才处得来的锡盒,“可能看出是什么?”
周墨小心翼翼地拿起锡盒,先是仔细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气味……极其复杂。有艾草、苍术、雄黄……都是些驱虫防疫的常见药材,但……底下似乎还埋着一股极淡的、说不清的腥涩气,与那香灰中的奇异矿物味和‘极乐仙油’的底味,隐隐有几分相似,但被药材味掩盖得太厉害,难以确定。”
他又用银簪挑出一点膏体,在指尖捻开观察,甚至放到灯下细看:“质地粘稠,颜色晦暗,像是多种药材混合熬制的膏药。光看表面,似乎就是民间常用的驱蚊避秽膏。”
凌越的心微微下沉。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他不死心,追问道:“若将此膏药,置于火上烘烤,其散发出的气味会是如何?可能与那作为香引的符咒灰烬遇热散发的气息有关联吗?”
周墨沉吟道:“不同的药材,遇热挥发出的气味不同。艾草苍术遇热,气味更浓烈,但雄黄遇热则会产生毒烟……至于那底下的腥涩气遇热会如何,老夫实在难以判断。大人若允许,老夫可取微量一试。”
“务必小心!”凌越叮嘱道。雄黄遇热生成砒霜,这可是剧毒。
周墨取了米粒大小的一点膏体,置于一小片瓦片上,拿到远处角落,用蜡烛的火苗远远地烘烤。
渐渐地,一股混合着艾草燃烧和某种刺鼻矿物质的气味弥漫开来。周墨仔细分辨着,忽然,他鼻子抽动了几下,脸色微变:“大人……除了药材和雄黄味,确实还有一丝极微弱的、与那香灰遇热时相似的异样气息散出!非常淡,但确实有!”
凌越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有关联!
这个孙秀才,绝对有问题!他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很可能是伪装!这盒所谓的“驱蚊避秽膏”,极有可能就是“彼岸香”凝脂的一种粗糙伪装形态!他或许是在等待时机,将其用作另一种香引,或者另有他用!
“立刻秘密控制孙秀才!单独关押,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注意,他可能极度危险,会装病甚至自残,务必小心!”凌越对秦虎下令,语气急迫。
“是!”秦虎意识到情况严重,立刻转身去安排。
凌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孙秀才是一条意想不到的线索,可能牵扯出云游僧静云和海灯油背后的势力。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陈景元和林卓鑫的案子。毒物在药膏里,香引通过灰烬投放,这条线已经基本清晰。但凶手是如何精准下毒的呢?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盒来自陈景元的提神药膏。凶手必须有机会接触到这盒特定的药膏,并投入“极乐仙油”。
“王砚,物料房物品流程再细查,尤其是考生物品入库后,到分发前,这段时间,有哪些人可以接触到物品?可有记录?”凌越问道。
王砚面露难色:“大人,物料房人员混杂,虽有记录,但多是何时入库、何时领取这类总账。具体哪些人经手过哪些具体物品……很难查证。而且,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偷偷调换一两个小盒子,在那种忙乱环境下,确实难以察觉。”
凌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下毒环节在分发途中,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负责最后分发的杂役,但之前排查并未发现明确对象。如果下毒环节在更早的入库阶段呢?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凶手一定要亲自接触药膏吗?有没有可能,通过某种更间接、更隐蔽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包“符咒灰烬”。香引是通过空气传播的……那么毒物本身呢?有没有可能,毒物也不是直接下在药膏里的?
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在值房里踱步,语速飞快地自言自语:“不对……我们可能一直想错了方向!如此罕见的毒物,如此精巧的布局,凶手怎么会甘心仅仅用来除掉两个商贾子弟?他的目标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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