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砖窑,在凄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茔。荒草萋萋,断壁残垣,夜风穿过窑洞的破口,发出呜呜的悲鸣,更添几分阴森鬼气。
凌越勒住马,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秦虎带着数名精锐捕快立刻散开,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各处有利地形,弓弩上弦,刀剑出鞘,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大人,此地险恶,恐有埋伏。”秦虎低声道,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黑黢黢的窑洞。
“我知道。”凌越声音平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封箭信点名要他独往,但他岂会真如对方所愿?此番前来,既是试探,也是决战的前奏。他必须来,但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他并未立刻深入,而是对沈荆澜道:“荆澜,你可能嗅出这附近是否有那奇异毒药或海外香料的气味?”对方的据点若是玄真观,其人员物品往来,或许会留下痕迹。
沈荆澜凝神,迎着风仔细分辨空气中混杂的泥土、荒草和腐朽气味。片刻,她微微蹙眉:“风太大,气味杂乱……但似乎……在最东面那个破窑的方向,有一丝极淡的、类似苏合香但又有些不同的气息,很微弱,断断续续。”
东面破窑!凌越立刻打了个手势,秦虎等人会意,如同鬼魅般向那个方向包抄过去。
然而,窑区内依旧死寂,仿佛根本无人存在。
凌越心中冷笑,对方果然狡猾。他翻身下马,朗声对着空旷的废窑区道:“本官已依约前来!何必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声音在废墟间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沙哑低沉、明显经过伪装的声音,从最大的那个窑洞深处幽幽传来:“凌大人果然胆色过人……可惜,不够守信。说好独往,为何带这么多鹰犬?”
“与本官谈守信?”凌越嗤笑,“尔等戕害婴孩,嫁祸狐妖,暗中下毒,杀人灭口,哪一桩是守信之事?本官此来,只问一句:尔等幕后之主,究竟是谁?!”
那沙哑声音发出一阵怪笑:“凌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放下苏家的案子,你还能安稳做你的按察副使。否则……宣府边镇的功劳,可保不了你第二次。”
对方竟再次提及宣府之事,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凌越目光一寒:“本官的前程,不劳阁下操心。苏家几条人命,还有婉柔、云鹤子、福嬷嬷的性命,必须有一个交代!”
“交代?”沙哑声音变得阴冷,“那就给你一个交代!看看这是谁!”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黑影从旁边一个矮窑后推搡出一个人来!那人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头发散乱,衣衫破损,正是昨日在清水闸一带失踪的、徐世峰府上的那名管事!徐管事!
徐管事看到凌越,立刻拼命挣扎起来,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求救之色。
凌越心头一震!对方竟然抓住了徐世峰的人?这是要做什么?嫁祸?还是……灭口的同时,故意将线索引向徐世峰?
那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凌大人,此人鬼鬼祟祟,在清水闸附近意图销毁一批账册,被我们‘请’了回来。账册在此,大人不妨看看,上面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说着,一本账册被从窑洞内扔了出来,落在凌越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秦虎警惕地上前,用刀尖挑开账册。凌越就着火光看去,只见账册上清晰记录着数笔巨额资金往来,时间、数额、经手人一目了然。汇出方是“陈记渔行”,接收方赫然写着“徐府”,而备注一栏,则写着“购海外奇香”、“捐道观修缮”、“助印善书”等掩人耳目的名目!而经手人签名,正是此刻被捆着的徐管事!
这一切,做得太过明显,简直像是故意送上门的证据!
凌越心中雪亮,这极可能是一个陷阱!对方是想借他的手,扳倒徐世峰?还是想通过徐世峰,将更后面的徐公公牵扯出来,搅浑湖水?
那沙哑声音怪笑道:“如何?凌大人,这份‘交代’,可还满意?徐世峰道貌岸然,实则贪财好利,与妖道勾结,戕害人命!证据确凿,大人还不速速将其缉拿归案?!”
被捆着的徐管事听得此言,挣扎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极力否认什么。
凌越沉默片刻,忽然道:“账册做得倒是精细。可惜,破绽太多。”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那黑暗的窑洞,“第一,徐世峰老奸巨猾,即便真有此事,岂会用如此直白的账册记录?第二,这徐管事若真是心腹,岂会轻易被尔等擒获,还连同账册一起送上?第三,尔等若真是替天行道,为何不亲自将账册公之于众,反而要借本官之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尔等无非是想祸水东引,或是弃车保帅!告诉你们背后真正的主子,这点伎俩,骗不了本官!若要谈,就拿出诚意来!否则,本官便将这废窑区翻个底朝天,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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