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审讯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苏季康被牢牢绑在木椅上,嘴上塞的布条已被取下,露出青灰憔悴却依旧带着几分桀骜的脸。他额角冒汗,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凌越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秦虎按刀立在凌越身侧,如同一尊怒目金刚,浑身散发着迫人的煞气。王砚则坐在一旁,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凌越并没有急于逼问,而是将那个皮面笔记本和两枚特制的注液锥,轻轻放在苏季康面前的矮几上。
“苏四爷,”凌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压力,“久违了。江南一别,没想到会在这处州矿洞里再见。这本笔记,还有这些东西,眼熟吗?”
苏季康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喉结滚动,干涩地开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东西……我从未见过。”
“哦?”凌越拿起那本笔记本,随意翻开一页,念道:“‘腊月初七,子时三刻,于东三区丙段承重柱根部注入三号蚀岩水十五滴,两个时辰后,柱体内部腐蚀逾六成,表面无明显痕迹,效果甚佳。’”他又翻到绘有结构图的一页,“这图上标注的爆破点,与此次坍塌的核心区域,分毫不差。苏四爷,你这‘从未见过’的东西,记录得倒是颇为详尽啊。”
苏季康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诬陷!这是有人栽赃!对!一定是有人知道我过去的事,故意仿造我的笔迹……”
“笔迹可以模仿,”凌越打断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那些闪烁着青绿色光泽的微小结晶颗粒,“那这蚀岩水爆裂后残留的特殊晶屑,也是别人仿造出来,特意撒在那些被腐蚀的撑木断口和岩石缝隙里的?恰好,周老爹他们半月前就在东三区发现过类似的粉末,那时,苏四爷您可是这矿场上说一不二的大管事。”
物证一件件摆在面前,逻辑链条清晰严密。苏季康额头上的冷汗汇成汗珠,滚落下来,眼神中的桀骜逐渐被恐慌取代。
凌越逼近一步,声音陡然转厉:“苏季康!你利用海外所得的歹毒之物,人为制造矿难,致使数十名矿工惨死,数百家庭破碎!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说!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的同党还有谁?!‘老先生’派你潜回此处,究竟有何图谋?!”
“老先生”三个字如同惊雷,劈得苏季康浑身一颤!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仿佛这个名字代表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
“我……我不知道什么老先生……”他声音发颤,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矿难……矿难只是意外……是那些矿工自己操作不当……”
“冥顽不灵!”秦虎怒喝一声,猛地一拍刀鞘,发出铿然巨响,吓得苏季康一个哆嗦。
凌越抬手止住秦虎,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苏季康:“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吗?潘世仁?他一个知府,纵然贪腐,未必有胆子做下这等泼天大案!这矿场背后,还有谁?宫里的哪位公公?京里的哪位勋贵?你们通过制造矿难,想掩盖什么?盗采官银?私开密矿?还是……压榨矿工、排除异己的勾当已经进行到不得不灭口的地步了?!”
凌越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苏季康的心理防线上。他听到“潘世仁”、“公公”、“勋贵”这些字眼时,眼神的细微变化,没能逃过凌越的眼睛。
“潘世仁……”凌越冷笑一声,“他此刻自身难保。你以为他还会保你?你不过是他,乃至他背后之人,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罢了!”
就在这时,王砚忽然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卷宗匆匆走入,在凌越耳边低语了几句。凌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拿起那份卷宗,翻到其中一页,直接亮在苏季康面前:“这是从矿场账房查封的,过去三年的‘特殊支出’账目。真是有趣,每隔数月,就有一笔巨额银两,以‘修缮祠庙’、‘犒劳巡丁’等名目支出,最终却都流向几个神秘的州城商号。而更巧的是,这几个商号,近一年来的大部分收益,又通过钱庄,汇往了京城!苏季康,你需要我派人去查查,这些京城钱庄的汇兑凭证背后,写的都是谁的名字吗?!”
这份突如其来的账目证据,成了压垮苏季康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显然不知道这本暗账也被凌越查获了,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逼我的!”苏季康猛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绝望,“是潘知府!还有……还有京里的徐公公!是他们让我这么干的!”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徐公公!果然是那个权倾朝野、与“老先生”关系匪浅的司礼监大珰!
“说清楚!”凌越厉声道。
“是……是……”苏季康瘫在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断断续续地交代起来,“我……我当初从江南逃出来后,是‘老先生’的人安排我躲到南洋……后来,又是他们让我悄悄回来,设法混入这处州矿场……潘世仁早就被徐公公拿捏住了把柄,对徐公公言听计从……他安排我做了大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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